自那晚與似錦一番“敞開心扉”談話之后,雪言對似錦那特別的關切越發的不加掩飾起來,用秦子衿的話來說那便是“親如姐妹”,當然也不僅僅是在秦子衿面前,在私底下更甚,如今的狀況便是,在旁人面前似錦還會尊敬的稱呼雪言一聲“雪言姑娘”而在無旁人之時便直呼其名。
于是伺候雪言的活計便全都落在了挽月一人身上,雖說挽月平時看起來十分沉默寡言不似有什么壞心思的模樣,但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很多原本交代給似錦的工作便換作了雪言自己親歷親為,不過就近幾日的觀察來看,挽月對雪言厚待似錦的做法并無不滿,不過倒是愈發的沉默寡言起來。
雪言這幾日有些刻意回避與秦子衿接觸,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了似錦的信任,不想因此前功盡棄,另一方面則是秦子衿的所作所為讓她亂了分寸。
雖說自己對他是有救命之恩無疑,但就算是報恩,也完全不用選擇如此的方式。
如果說是他看著自己實在可憐想要盡力的去關懷也好像說不太通。
雪言想不明白他這般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何,也有些遲疑該如何去面對,但很清楚的一點便是:若是自己想要完成原本的計劃,那必須先解決似錦的問題。
似錦日益驕縱起來,也全在雪言意料之中,這副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樣子倒也正中下懷。
雖說雪言來到永安王府之后便習慣了身著素衣,打扮樸素,但她從恭國帶來的東西也都是經過了一番精心挑選,雖說不是價值連城,倒也各有各的特別之處,自己習慣了素雅的裝扮,于是那些金銀飾品倒也就擱置在木匣內,幾乎沒有動過。
直到某一天早晨,雪言瞧著似錦發上的步搖十分眼熟卻又從未見她戴過,她這才發現似錦不知何時翻了雪言首飾匣子里的東西又不經意的戴到了她自己頭上,其實一些珠釵墜子也便罷了,反正這些東西自己往日里也用不上。她若喜歡,給自己說一聲,雪言送一些給她也無妨。
原本雪言也曾親眼目睹過似錦對挽月呼來喝去,雪言也未曾指責她,只是在私下安撫了挽月許久,只是似錦那日早晨頭上那支步搖是宮胤在她金釵之年贈與她的生辰禮物。
那支步搖原本是宮胤尋了陵陽城最頂尖的工匠特意定做的,就連那步搖的樣式也是宮胤親手所繪的圖紙,世上僅有一支而已,那步搖上的茉莉花更是栩栩如生,雖說雪言甚少佩戴,但是心里是真的喜愛極了,唯恐拿出來磕著碰著。
雪言瞧著她發上的步搖覺著十分礙眼,卻還是顧忌她顏面的沒有說什么,只是想著若是她戴著玩幾日還回去便也罷了,直到后來雪言發現那支步搖不僅沒有被還回來,自己的首飾盒子還越來越空,這才徹底惱了。
原本雪言是想待再與似錦相處些時日再做決斷,但似錦此舉實實在在惹惱了雪言,如今看來也只能盡快了結此事。
這天倒是逐漸涼了起來,夜里刮了幾場秋風一早也便有了院子里遍地落葉的景象,頗有些秋風蕭瑟的味道,就連秦子衿前幾日送來的那幾株茉莉,也在這秋風的照拂下日漸衰敗起來。
接連幾日的秋風吹拂下,雪言倒是真的覺得有些冷了,雖說她在來秦國前也帶了幾件換洗衣物,后來秦子衿也差人送來了一些,但雪言瞧著這天氣變化如此如此之快,那些衣物怕也難以御寒。
一連幾日的陰冷天氣,今日倒也難得的晴朗起來了,雪言一大早醒來便瞧著這屋子里格外亮堂,一縷陽光從鉆入屋內落在窗臺上那株茉莉花上,原本衰敗得花朵都快掉光的植株看起來都多了幾分生氣。
雪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情都晴朗了幾分,這樣的天氣倒是把她初醒的懶散氣一掃而光,她迫不及待的下榻也顧不上穿戴整齊了,徑直的走向窗邊把窗戶推開,清晨的陽光瞬間灑在她臉上,久違的溫暖。
她瞇縫著眼,望向陽光來的地方,從王府望出去的一片天空,只是散散的飄散著幾縷云彩,頗有些湛藍悠遠的味道,太陽在不遠處房檐上露出小小的一角,卻也足以將所及之處照耀得熠熠生輝。
如此的天氣,倒直接堅定了雪言外出的心,仔細想來,自己自進王府以來便再也沒有出過府,一開始是打算著先了解府里再去找宮胤所說的幽蘭坊,后來沒完沒了的陰冷天倒也使得她無心動彈。
雪言想著,穿戴好了衣衫,又喚了挽月來為她送來洗漱用品,似錦也把早膳送來了。
雪言同似錦同桌用早膳,這些時日,私下用膳之時似錦都坐下與雪言同食,早膳也通常由似錦去領,膳食相比以往倒也更為豐盛了。
雪言習慣性的為似錦盛了碗粥,許是天氣甚好的緣故,似錦今日里看起來心情甚好,雪言把粥碗遞給她,溫和的笑了笑:“今日我瞧著天氣這般好,實在不忍浪費,想著這天氣開始轉涼了,便想著去添置些許衣物,不知似錦姐姐可愿同雪言做個伴?”
似錦喝粥的姿勢停頓了片刻,她望向雪言,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是自然。”欣喜之情從溢于言表。
“那姐姐可要好生打扮一番,別讓你我辱沒了永安王府的顏面。”雪言瞧著似錦的欣喜模樣,又頗為關心的為她夾了些菜。
二人吃過飯之后,收拾碗筷原本也是似錦的活,今日卻也轉手扔給了挽月,雪言瞧著挽月的模樣,一張娃娃臉看著脾氣甚好,只是沉默少言,少了些機靈勁,平日里似錦當著自己的面便如此對她,私下里還不知如何。
不過今日的話,讓她多點時間好好打扮罷了,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
雪言用過早膳之后便去尋了秦子衿,許是今日天氣的緣故,一大早秦子衿便敞開了門窗坐在桌前看起書來。
雪言在門前看了他許久,見他如此專注的模樣,竟有些不忍打擾。
就如此僵了好一會兒,雪言終于還是忍不住的敲了敲門。
秦子衿這才抬起頭來,見來人是她,便笑著擱了書,請了雪言進門坐下,這才詢問她來的目的。
無論看多少次,雪言都會感慨秦子衿似乎永遠都是一副不染塵世的模樣,讓人不忍觸碰,正如剛剛,或許他只是在屋內慵慵懶懶的翻著一本書籍,也能讓旁人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從容與淡然。
雪言進王府也算有些時日,無論何時她見著秦子衿,他也永遠一身月牙白的的裝扮,身上甚少有多余的點綴,只是偶爾腰間別了一支蕭,手上執了把折扇,也勉強算得上裝飾了,就連頭發,平日里里在王府也僅僅只是用白色的發帶簡單束起,雪言越與他相處,便越想不明白他那個風流公子的稱號究竟從何而來。
他給雪言倒了杯茶,倒也不急于問她來找他是否有什么要事,只是望著她,眼神中滿含笑意。
“我瞧著今日天氣甚好,想著來秦國此些時日還未曾好好出去逛逛,今日倒實在不忍辜負這天氣了。”雪言見他一直這么瞧著自己倒沒得由來的不自在起來,雖說談話時注視對方確實顯得有禮,但就像他這般兩眼含笑目光灼灼,雪言實有些招架不住。
秦子衿微微點了點頭“雪言說得有理,如此良辰美景屬實不該辜負,仔細想來我今日也無事,那我便隨雪言一起,帶雪言瞧瞧這雍都的風土人情可好?”
雪言聽到他要跟自己同行,忽然有些慌了,什么想來今日無事,想來他天天都無事。
“實在不好意思了子衿公子,我剛出門之時便已跟似錦說好今日同她一同出門購置些衣物首飾,女兒家的東西,若是子衿公子跟著,只怕大家都會不自在。”
秦子衿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模樣:“那便改日我再帶雪言去看看這雍都的景色,只是你們兩個女子單獨出門我實在有些不放心,不如我叫如一暗地里保護你們。”
雖說若是讓如一暗地里保護自己倒也沒什么關系,反正今天出門并無要緊事,也不怕人跟著,不過瞧著秦子衿現在的模樣,就算是雪言拒絕,他怕是也會讓如一悄悄跟去。
雪言忽然笑了起來“果然子衿公子是不明白女子的心思,若是不說也便罷了,既然告知了,就算看不到,心里也是明白自己一直被人跟著,豈不是更為不自在了?”
秦子衿沉思了片刻:“那便好吧,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說著從自己懷里掏出一只月牙白的錢袋,上面金線繡著兩片竹葉,華貴也不顯庸俗。他把錢袋遞給雪言“這一袋銀子相必也夠用了,雪言想買什么也無須擔心錢的問題,不必客氣。”
雪言倒也不扭捏,接了錢袋,道了謝,這一錢袋的銀子,少說也有一百兩銀子,旁的不說,秦子衿對錢倒是真不在乎。
跟秦子衿道了別,雪言起身走了兩步又忽然想起來“雪言忽然憶起,昨日夜里大夫說了,今天夜里大夫說雪言的肩傷似乎有什么需要特地告知子衿公子,雪言也不知大夫是否跟子衿公子說過,想來還是再說一次更為穩妥些。”
雖說雪言已起身走出幾步,但她再回頭秦子衿也未曾坐下,只是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雪言一轉身,倒恰好撞上了他的目光,惹得雪言心頭一震。
“好,我一定準時到,只是你肩傷未愈,今日購置的東西還是盡量讓似錦幫襯著,雖說你們姐妹情深,但還是肩傷要緊。”
雪言點點頭,對他歪頭一笑“若是子衿公子擔心,那便待我們歸來之時,還得麻煩公子幫忙接應一下咯。”說罷眨眨眼,便一溜煙似的走了只留了秦子衿在原地笑得無奈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