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們朝桌子走過來了，社會人A沖我們喊：

“閑人免進，這里不是玩的地方，快走開。”

短發看來是有經驗的，默默地掏出手機掃描支付了五十。然后說：

“自己人，折禿子介紹我們來的。”

社會人A滿臉橫肉堆著違和感超強的笑容說：“掃這邊關注我們公眾號，方便通知你們下次開市時間。”

“這里都有什么啊？門票要五十？”小崔向里面探頭探腦地看。

“這位小兄弟第一次來吧，咱這不是門票，是自愿為維持市場運轉的捐款，50起步，上不封頂。里面都是各取所需互通有無，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社會人B面色有點難看，還是給解釋了一下。

“現金行嗎？我沒手機。”電線桿看見二維碼比較窘迫。

“不行，不行，不行，必須掃碼，這個是公司的規定。”社會人B的臉色不太好看了，不過還是擺出歉意的笑容。

“兩位大哥通融一下，我幫他付可以吧？”我趕緊打圓場。

“只能掃自己的，不能代付，誰掃誰進，公司規定，沒法通融。”社會人A嚴肅了起來，嘴撇著頭向后仰著跟我們說。

我發現他們這么說的時候還有一點害怕流露出來。

“不就五十塊錢嗎？干嘛非得掃描支付，現金給您怎么就不行了？不收現金是違法知道嗎？“小崔仗著也是東北人，機關槍一樣就是一頓噴。

可能是違法倆字把社會人嚇著了，也可能是小崔的口音和社會人是老鄉，語氣緩和說：“

小兄弟，不是難為你們，

自古以來就是這規矩，公司規定只能這樣。

跟你們說句實話，不掃碼真不行，咱這是正規市場，

萬一放進去壞人我們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

小崔拉上社會人B到邊上給遞了根煙，想拉拉關系。

我問電線桿你咋沒有手機，電線桿說他沒有身份證辦不了手機卡。

我覺得這個事不簡單，但眼前也沒法深問。

一會小崔跟社會人有說有笑的回來了。

“錢給不給其實無所謂，但是你們進去千萬別用紙幣，里面的人可沒我們這樣好說話。你們進去吧。”社會人B鄭重地說。

我們還是轉了錢過去，三人往里走的時候我問短發，他們為什么一定要掃碼支付？

短發白了我一眼，有點炫耀地說這里面是鬼市。

經營鬼市的都要在門口設立一個注滿水的盆，入市者往銅盆內投一枚銅錢，銅錢沉底方可入門，防備的是孤魂野鬼用紙錢買東西。

現在與時俱進，手機支付比投銅錢還要保險，你想鬼上哪買手機去。

特別是手機支付要綁定銀行卡和通過實名認證，活人才能辦到的，所以必須要手機支付。

進去之后更不要用現金，避免被賣家懷疑。

小崔好像明白了什么：“

以前鬼能用障眼法把紙錢變成真錢，

但現在鬼能改銀行余額嗎?

甭說鬼，神仙都改不了銀行余額，你們說是不是。”

我不由得轉頭看向電線桿，電線桿趕緊搖頭：“我不是鬼啊，我就是沒身份證，你看我有影子，你摸摸我的手是熱的。”

短發有點小期待的看著我。我心說，這是什么橋段，腐女現場觀摩搞基？咱們這是三觀正常的世界。

對仨人說：“挨個讓我摸摸，看看誰是涼的，向小園你先來。”

短發翻了個白眼，失望地從我身邊過去了。

電線桿當真了伸手過來，我趕緊縮手。

對他們說：“你們倆都通過了，快點跟上來。”

這是幾十輛車組成的車陣。有越野車也有MPV，把車尾或車廂打開對著路，地上或車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像個菜市場。

市場里的商品非常奇怪，我看到的第一個攤位是賣雞蛋的。

嗯，嚴格的說是各種蛋，不限于雞蛋。

每個蛋都有獨立的防震泡沫盒和標簽。

從標簽上看，雞鴨鵝、喜鵲、斑鳩、戴勝、鶇、鴝、鹛等等幾十種，都標有俗稱、學名、拉丁文名字、采集日期等等信息。

“要是沒有您要的還可以預定，活物也可以，冷鏈送貨上門。您要是吃推薦斑鳩蛋，價格便宜，一盒十個只要一千。”老板給我們介紹。

十個蛋要一千？有錢人的快樂我真理解不了。

繼續往前走看見了富二代在一個書攤前面和老板說話，我走到附近時富二代已經付完了錢。

“你們也來了。這的書不錯，難得張老板今天出來一次，推薦你們也拿幾本，機會難得。”富二代看我們過來了跟我們打招呼。

那書攤老板剛成交一單看著心情不錯，卻沒招呼我們看貨，老神在在的盤腿坐地上看書。

我其實對書沒有興趣，隨口說：“是嗎？那我們得好好看看。”又寒暄了幾句富二代往更里面去了。

“這本怎么賣？”電線桿舉起一本書，書名叫《太上登真三矯靈應經》。

“你倒識貨，那是孤本不賣，邊上有復印件一萬。別再晃了，再晃就散了。”張老板沒抬頭。

電線桿吐吐舌頭，趕緊把書放回去。嘴里卻念叨著：“什么孤本，我家好幾本呢。”

書都是繁體豎版線裝，甚至還有些是卷軸。問了幾個看著順眼的都是上萬，直接勸退。

仨人繼續走，前面是電子產品。

“老板這是什么？”我舉起一個像沒把手的電高壓鍋。

“密封罐，那個是可以PLC編程的高級版本。推薦你這個帶工業溫度計的，電熱，手動調溫，價格好商量。”老板按住我要摸罐子的手，推給我一個大點的罐子。

“多少錢？”

“五千五”

“這個呢？”

“五萬”

“好嘞，老板再見。”

一番愉快的對話后我們繼續向前。

高壓鍋后面是賣實驗室用具的，燒杯試管鑷子剪刀，都是奇形怪狀。

有了前面的教訓，就沒再問價。

中藥區比較像賣糧食的，各種翻開口的小口袋和玻璃罩著的盒子。

“老板這是什么？”

“黃精，一百一匕。”

“這個紅的呢？”

“辰州砂，那個已經有人訂了，你要的話得預定，時價。”

“這個呢？”

“呃，麻黃，一百五一匕。”老板警覺地看著我。

“老板你這價格有點高啊？”小崔聽不下去了，吐槽起來。

“這可都是野生的，得有緣分才能見到，你們識不識貨啊。”正說著，辰州砂被取走了，又有人來買人參，老板拿出一個天平稱人參，一邊稱一邊說。

“你們要是有方子，我能配藥。這可是祖傳的家伙和手藝，也就是我，換別人絕對不行。”老板驕傲地晃了晃手里的幾個小勺子。

“這個怎么賣？”電線桿拿著一個白色的小錐子。

“這個，呃，一千五，你自己看好再買，你hold住才行，出售可不退。”我們連續問的都是敏感商品，他的警覺更嚴重了。

電線桿手要往兜口里掏東西。

這個活爹要闖禍啊！我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掏出自己的手機，對著老板說：“老板，怎么付款？”

“掃這。”老板還是很擔心那個東西，看著錐子，手指著貼在車里的一個二維碼。

電線桿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把那個小錐子很認真地收了起來。

“老板，我們也想在這擺個攤，要辦啥手續？”小崔突然從那老板背后冒出來說。

“……向南走，出了市場就能看到管理處，交管理費。下次開市帶著繳費回執，車就能開進來。”攤主遲疑一下，看在電線桿買了點東西的份上，勉強低聲告訴小崔。

前面這個區域比較有意思，是賣符的。

各種符，有折成三角的，有裱起來的，有成袋的，有封在玻璃框里的。

還有的干脆裝盒里，你都看不見。

沒有攤主招呼客人，倒是有個牌子上寫著“立等可取”，邊上有人支起桌子現場畫符，還有人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