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夏桐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看著宋愨說，“為什么大人會變得那么快？為什么，為什么他們很難相信一件事情。”

“因為他們害怕。他們只敢相信現在發生的事情，說未來的事情是杞人憂天，說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因為他們覺得只有現在的才是真實的，剩下的全都無所謂。”

“別總活到想象和回憶里。這就是成人的童話。”宋愨頭也不抬地說著。

“成人的童話。”夏桐小聲重復著。

“你長大就懂了。”宋愨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

“那你長大了嗎？”夏桐問自己的同桌。

宋愨沒說話。他在很認真地寫著數學筆記，這是他周末上了某數學名師輔導班之后的成果。

夏桐把頭探到他筆記本上面看了看，“這兩個連著的s是什么意思。”

“節。第幾節課的意思。”

這個鬼畫符簡直比數學符號還要扭曲。宋愨比自己懂這么多，那他應該早在哪天就長大了吧。夏桐看著宋愨的側臉默默地想著。

又是毛平連堂的兩節作文課。

其實除了必須要在課堂上編出六百字的作文之外，夏桐還挺喜歡這節課的，因為每節課的開頭毛平會讓同學念自己的高分作文。

夏桐經常被點起站在講臺上，望著下面的同學們，添油加醋富有感情地朗讀自己酸出了水的作文，然后收獲大家的掌聲。但是夏桐更感興趣的是其他同學的作文，每次聽著總有種竊聽別人秘密的快感。

可這節課夏桐完全打不起精神來。這都是因為上個周毛平布置的作文主題——“我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老師是太單純還是故意的，毛平在黑板上寫下這五個大字之后還笑瞇瞇地跟大家說這次她布置了一個多么簡單地題目。夏桐不見得同學寫的時候會跟毛平想的一樣開心。

如果一個人有好多朋友，那么讓他選誰去寫？如果他寫了一個自己最好的朋友，那個最好的朋友卻寫了別人怎么辦？如果一個人沒有被任何人寫怎么辦？那代表他沒有朋友嗎？夏桐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新時代新的“群起而攻之”。

雖然夏桐不怕，畢竟在這個班里她只跟張恬算走得近，她也相信張恬只能寫自己，但是她對這個題目和內容沒來由地犯惡心。

不過老天也是幫她。就在毛平宣布同學開始上來展示作文的時候，夏桐的牙掉了。那顆牙在夏桐嘴里早就晃晃悠悠了好幾天，時不時地就會被她的舌頭來個全方位按摩。

今天，終于掉了！而且還在這絕佳的好時機！

夏桐嘗到了自己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她轉過頭跟宋愨說，“我掉牙了。”

宋愨好像很吃驚夏桐上初中了牙還沒掉完，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后自認為夏桐是害羞不敢出去處理，毅然決然地舉起了手。

“毛老師，夏桐牙掉了！”

這時候的夏桐才是真的害羞了，在收到毛老師的許可之后低著頭跑出了教室。

她跑到洗手間把掉下來的牙齒沖洗干凈，用手絹紙小心地包了起來，然后漱了漱口。

等著她放學的時候，要找一個屋頂把這顆牙齒拋上去。因為媽媽說，下面的牙齒掉下來越往上扔長得越快。

這是夏桐最后一顆乳牙了。

我要長大了。夏桐默默地念到。

我要懂得成人的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