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睫毛顫了顫,“那是我記錯了吧。”
“公主在懷疑什么呢?”清清淡淡的聲音,似乎風一吹就會散了去。
她誠實地回答:“你突然對我太好,我有些不確定。”
不確定,你還是不是你。
秋云謁沉默了片刻,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抱歉。”
“我不是在說你以前對我不好。”
“我知道。”
她抬起頭望他的神色,他的側臉仿佛易碎的潔白瓷器,她心尖忽然顫了顫,然后低下了頭。
啪嗒……
淚水忽然掉落在地上,在空曠的大殿中分外響亮,他驀地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視線停留在她的發頂,他終是嘆了口氣,低下頭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珠,神色溫柔而虔誠,如膜拜那守護日月之光的神明,“以后告訴你答案好不好?”
她淚眼朦朧地看他,明麗大眼盛滿水光,她忽地扯開一個笑容,像他伸出雙臂,他無奈地將她打橫抱起,“真是個小孩子。”
他的懷抱寬闊而有力,枕著那清晰的心跳聲,仿佛靈魂回到了它的港灣,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就這樣一步步抱著她下了山,在成烈意料之中的目光里將她小心安放在馬車里。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瞬間,那個一直沉默的少女忽然一躍而起扒著門框,聲音顫抖著,“大哥哥……”
說什么呢,不許忘了我?要等我?
這是三年前的虞若說的話,她已經長大了。
萬般思緒縈繞心頭,她終究還是壓下了喉嚨口的話,只是低聲道:“一路保重。”
簾子被放下,阻隔了視線,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心頭被沉沉壓著,她靠在馬車壁上,閉上眼,聲音疲倦,道:“發生什么事了。”
原本見秋云謁親自送公主回來,安心心里正為公主高興,此時見虞若神色不對,小心翼翼道:“宮里來了賜婚的旨意。”
原來如此啊。
虞若掀開簾子,連綿起伏的山脈在云霧間若隱若現,蒼穹一片幽幽的青色,溫柔地鋪陳,像極了那個人,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眼底卻永遠是冷的,只是她那時太小了,小到看不清那幽沉潭底的顏色,輕易被那水上浮光惑了心神。
他是遙不可及的天上明月,是她心湖的青色浮光。
夜已深,燭光搖影,在墻上映出她抱膝而坐的身影,她定定地望著那個身影,明媚嬌俏的容顏蒙上一層晦暗不明的光影。
窗戶忽然從外被掀開,夏夜的涼風猛地吹入,墻上的影子搖了搖,她尚未驚叫出聲就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少年漂亮的眼睛映著燭火更顯得流光溢彩,因為心虛討好地朝她眨了眨,他低聲道:“噓。”
虞若一把拍開他的手,沒好氣地道:“你干什么!”
秋珣非常自來熟地在她床沿上坐下,虞若見他挨得近不由得往邊上挪了挪,警惕地護胸道:“你干什么!”
少年嫌棄地瞥了一眼她的某個部位,懶洋洋地后撐著身子,“就你這一馬平川的小身板,遮什么遮。”
她頓時惱羞成怒地一腳朝他踹過去,卻被他輕輕巧巧躲過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腳腕。
“松手!”
她聲音一時沒控制住,大了些,惹來外面安心擔憂的聲音,“公主……”
“無事。”虞若趕忙提高音調喊了一句,然后惡狠狠地瞪向那個依然抓著她腳腕的某人,為了保持平衡,她半靠在床柱上,雙頰因為薄怒而微紅,“你給我松開!”
她故意壓低的聲音小小的,軟軟的,仿佛幼小的貓兒伸出肉乎乎的爪子,奶兇奶兇的卻毫無殺傷力。
少年得意洋洋地挑起眉毛,“我才不傻呢,松開了你又得踢我。”
虞若強行壓抑住內心想把他這張輕狂不羈的笑臉扯下來的沖動,咬著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聽得這句話,少年卻突然沉默了。來干什么?靠,他怎么知道,他今兒一回府就聽說了賜婚的消息,半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莫名其妙就翻了公主府的墻又跳了她的窗。
他這才反應過來,夜闖閨閣,好像的確是件無恥的事情。但是他和鬼丫頭幼年相識,如今也算是朋友,有友人來拜訪他父王、兩人秉燭夜談至天明都是常事,那他和鬼丫頭也算是秉燭夜談?他們的友情難道還配不上秉燭夜談嗎?難道還比不上他那風流爹和狐朋狗友嗎?
他們可以,那他和鬼丫頭也可以,他們兩還要更深入更長久,才能體現出他們高尚而深厚的友誼!
秋小魔王在心底肯定了一番聰明的自己,然后理直氣壯道:“我來找你聊天,加深我們的情誼。”
他坦坦蕩蕩的神情讓虞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為什么要大晚上和你增加情誼?”
這個問題讓秋珣思索了一會兒,不過他很快得出了結論,“因為白天你都很忙啊,我們都說不上話,朋友間一定要多聊聊天才能增進感情的。而且晚上安靜,多適合聊天。”
這個邏輯,好像也沒錯?虞若看著少年認真的神色,表情也嚴肅起來,抬起下巴道:“那你說,我們聊什么?”
秋珣脫口而出,“聊聊你吧。”
“啊?”虞若困惑了,眨巴著眼睛露出一絲孩童的稚氣。
少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有些紅,“我是說,我們聊聊你要當我嫂嫂這件事吧。”
“唔,好吧。”她點點頭,一本正經道,“不過這也沒什么好聊的,畢竟我們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本公主冰雪聰明,貌美如花,又溫柔體貼,賢惠持家,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不過是早晚的事。”
空氣忽然地沉默,秋珣本著不打擊好朋友自信心的善心,違心附和道:“你說的對,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我兄長現在尚未喜歡上你,娶你不過是圣旨不可違,你嫁過來他對你不好怎么辦,到時候我是你朋友又是我兄長的弟弟,這我很難做人的。”
虞若嘲笑地瞥了他一眼,他握住她腳腕的手已經松了力道,她干脆舒服地把腳擱他膝上,倨傲道:“雖然你從小在邊關艱苦之地長大,但是人還是要多讀書的嘛,不然連人世間的道理都不懂。你看啊,有個成語,它叫日久生情,什么叫日久生情,就是說啊,雖然他現在不喜歡我,但只要我日日陪在他身邊,他就會對我生出情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