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余光卻在注視著他，含著溫柔而狡黠的笑意。

像在說，我知道，你就是第一。

他忘了自己是怎樣壓抑著顫抖的聲線回答的，也忘了自己是怎樣虔誠地跪在她腳邊，他只記得那雙映著他的漂亮的眼，那賜予他名字的嬌軟輕快的嗓音。

他不再是這陰森地府的一號，而是屬于那光明世界中最耀眼的那個人。

“這兒又黑又冷的，你就叫白燃吧。”

身處黑暗，心向光明，于白晝蒼穹，燃千方焰火。

虞若總算趕在天黑之前出了宮門，一天下來，又是操辦游園會，又是與秋珣打鬧斗氣，還往陰曹地府走了一遭兒，她累得一回公主府就倒在了床上，是被安心硬拖著扒了衣服塞進浴桶的。

熱騰騰的水氣包裹著裸露的肌膚，浸在溫熱的水里只覺得通身筋骨都舒暢了，虞若忍不住大舒了一口氣，仰頭靠在浴桶邊緣，把全身心都放松下來。

嘩啦啦的水聲輕快悅耳，如珠玉墜地，虞若扒拉著漂浮著的花瓣兒玩，濡濕的明麗大眼笑得彎彎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試探開口道：“白燃？”

房頂上傳來低低的一聲，“屬下在。”

“原來你在上面啊。”虞若望著自己的青絲漂浮在水面上，與紅色的花瓣交纏在一起，有一種詭異的艷麗，她唇角浮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道：“你是地府第一，那潛入鎮國公府應該不成問題吧？”

白燃已經習慣了她把地下宮稱作地府的行為，畢竟，真的挺形象。

“沒問題。”

“那太好了，”她興奮地一拍手，水波層層蕩漾開，“你去鎮國公府幫我偷個東西吧，不對，不是偷，是拿回來。是一串小小的金鈴，應該系在秋珣的左手手腕。唔，拿不回來的話也沒關系，給秋珣下點藥也行，就是那種能讓他十天八天下不了床的。”

少女被蒸汽熏得紅撲撲的臉上，彎彎的笑眼里是赤裸裸的壞心思，說到“十天八天下不了床”時開心地瞇起了眼，宛如一只偷了腥的小狐貍。

秋二公子，究竟怎么得罪她了。

白燃在心底默默吐槽，但優秀的職業素養讓他只是低低答了一句“是”，就如一陣風消失在了屋頂。

虞若繼續玩著水，嘩啦嘩啦，時不時爆發出銀鈴般但在深夜卻分外可怖的笑聲。

第二天，鎮國公府小魔王臥病在床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

虞若雖然早就知道，但親耳聽安心說時還是忍不住扶著桌子笑岔了氣，“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小魔王還有今天，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趕忙拉過安心給自己梳妝打扮，“快，我們去好好看望一下二公子，真是太可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金鈴沒拿回來，可是看著秋珣倒霉她還是非常開心的。

開心到她立刻馬上就想去現場欣賞一下他病美人的柔弱模樣。

當然了，都到鎮國公府了，去拜見一下世子，也是一種禮貌吧。

真是對不住你了呢小魔王，你放心，等我成了你嫂嫂，一定好好對你。

公主府離鎮國公府并不遠。她并沒有帶丫鬟，一個人敏捷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宛如一陣風似的沖上臺階。

國公府的守衛并不認識她，但見她靈動嬌美的笑容和亮晶晶的眼睛，語氣也不由得軟和了幾分，問道：“姑娘是？”

虞若這才想起來，掏出公主令牌，幾分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守衛大哥，我太急了，忘了給你們看。”

那兩個守衛一見令牌霎時腿一軟，但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竟然如此親和可愛，不由得紅了臉，笑道：“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竟不認得公主殿下，公主請進，我們這就叫人通報去。”

“通報就免了吧，我是來看望你們二公子的，找個人帶個路就行。”

她語氣歡快，全無來看望病人的莊重肅穆，不似之前來的幾位夫人小姐，一個個掛著臉跟奔喪似的。

他們甚至覺得，這小公主好像還挺興奮。

跟著一個丫鬟穿花拂柳，七轉八拐，終于到了秋珣的院子，虞若抬起頭，卻見門上赫然三個大字，循玉院。

循玉，從循玉郎。天下誰人不知秋云謁又被稱作秋玉郎。

她心里莫名有點不舒服，卻還是什么都沒說，許是她多心了，況且這是人家的家事，與她無關。

一點點低落的情緒在她看到秋珣躺在床上的瞬間煙消云散，秋珣黑著臉看著她毫無形象地捧腹大笑，咬牙切齒道：“你就是來看小爺笑話的是不是！”

虞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拭去眼角的淚花，“二公子說話可真難聽，本宮自然是關心二公子才來的。”

秋珣冷哼一聲，“你確定你不是為了順便看看我兄長才來的？”

他把“順便”二字咬得極重，眼中明晃晃的是對虞若的鄙視。

虞若臉皮從來都是極厚，笑得沒心沒肺：“哎呀，真的是順便嘛。來都來了，看看主人不是理所應當嘛。況且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呀。”

又來了，那種酥酥麻麻的仿佛蟲蟻噬咬的感覺，深深淺淺，又疼又癢。他難耐地閉了閉眼睛，“說到底，你就是想當我嫂子罷了。”

虞若笑瞇瞇地搖搖手指，露出潔白的牙齒，“說錯了哦，長嫂如母，我想當你娘呢，乖兒子。”

他氣得太陽穴突得疼，卻只能用兩只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虞若，“你臭不要臉！”

“哎呀，兒子，你這樣說話為娘很傷心的。”虞若故作傷心地捧住心口，眼睛里卻盛滿了得意的笑，“來，讓為娘好好看看你。”

她說著走上前來，無視秋珣冒火的眼睛，俯身掀開他的被子，抬起他的左手手腕扒下袖子，見到那熟悉的金鈴眼中一喜，就要把它摘下來。

那被他抓著的軟綿綿的手腕卻突然一轉，反手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往下一拖，被那無法抗拒的力道一扯，她毫無防備地摔下去，一陣天旋地轉，后腦勺穩穩地砸在軟綿綿的枕頭上。

少年坐在她腰上，將她的雙手固定在身體兩側，清朗俊美的容顏上，眼底盛著的光明烈如驕陽。

“想當我娘，你還嫩著點呢，鬼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