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我收到了一份婚禮請帖,是安然和雪名的。“好事果然開始發生了。”我想。
婚禮如期舉行。這天早上,下起了蒙蒙細雨,江南的春天像魔術一樣變幻,昨天還是陽光明媚,今天卻陰雨綿綿,陰冷了起來。婚禮在一個禮堂舉行,沒有繁文縟節,只舉行一個儀式。婚禮預定十點開始,可現在已經九點半左右了,卻只來了寥寥數人,加上我也只有十個人,一直到婚禮結束,也就來了十幾個人。我一個人默默地走進去,由于沒有認識的人,我便走到稍稍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掃視了一圈禮堂,并沒有看見雪名和安然,可能還在后臺準備吧。其他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在很開心的談論著什么,有說有笑,我一個人默默坐著,等待婚禮的開始。
婚禮快開始的時候,突然跑進來一個女生,留著一頭短發,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她站在門口看了一圈,跑到我旁邊坐了下來。
“還沒開始吧?”她突然問我。
“嗯,還沒有。”我有點不知所措。
“那就好,那就好。路上堵車了,我還以為會遲到呢!”不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我說話,我沒有回她。
“你一個人來的嗎?”她又接著問。
“嗯。“
“我也是,出了師兄和師姐我也沒有認識的人。”她說。
“師兄師姐?”我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對啊,雪名是我們實驗室的師兄啊。”
“那安然呢?”
“雪名是師兄,那安然就是師姐啊!總不能叫師嫂吧?感覺怪怪的。”女生笑著說道。
“好像是的。”我禮貌性的笑了一下。
“你和他們是什么關系啊?”她問道。
“嗯……”我想了一下說道:“朋友吧。”
“哦。”
“朋友嗎?”我想道,我好像對他們一點都不了解啊。
“開始了,開始了!”女生歡快的叫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一位牧師打扮的男人走到了禮堂前面宣布婚禮開始。接著雪名慢慢走了上來,穿著西裝的雪名別有一番氣度。
“好帥啊,對吧?”女生對著我說道。
“嗯。”
接著安然由一位我不認識的男人牽著手走了出來,把安然的手放到雪名的手里。安然穿著白色的婚紗,比平常多了一些端莊,少了一絲調皮。
“好漂亮啊,師姐。好羨慕,我什么時候才能穿上婚紗了。”女生說道。
“哪個男人是誰啊?”我問道。
“是師兄的導師。”旁邊的女生說道。
“導師?”這讓我感到很驚訝。
“你不知道嗎?安然學姐在孤兒院長大的。”
“不知道,沒有問過。”
接著牧師開始宣讀誓詞:“雪名,你愿意把安然當作你的妻子,按照圣經的教導和他住在一起,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就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是生病還是健康,富有還是貧窮,一直忠于她直到她離開世界?”
“我愿意。”
“安然,你是否愿意作為妻子與雪名結婚,按照圣經的教導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就像你愛自己。無論他生病還是健康,無論貧富,都要忠于他,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我愿意。”
“他們是基督教的信徒嗎?”我問道。
“不是,這個牧師是師姐監護人,是孤兒院的院長。”女生說道。
接著他們開始交換戒指,擁抱,親吻。下面響起了掌聲。我看見,安然和雪名臉上都閃著淚花,他們久久地抱在一起,仿佛要融為一體似的。
我突然聽到了抽泣地聲音,坐在我旁邊地女生不知何時已經哭了起來。我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她。
“謝謝。”女生接過紙巾說道。
“不用客氣。”我說道。
“他們終于修成正果了,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們吃了那么多苦。”女生說道。
“你認識他們很久了嗎?”不知不覺我和她逐漸熟悉了起來。
“三年了。”
“你呢?”
“幾個月?”我不太好意思的說道。
“那應該他們很喜歡你吧,他們請的都是他們的好朋友。”
“或許吧。”
“對了,忘記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夏夢雪,夏天夢見下雪的意思。”
“我叫蘇影,影子的影。夏夢雪,夢雪,雪,雪名……”
“是不是很巧,第一次見到師兄的時候,我以為我的命中注定的人出現了,我叫夢雪,他姓雪,真是太巧了。但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當時我還傷心了好幾天。”夢雪笑著說道。
“現在你還喜歡他嗎?”
“喜歡啊。師兄又溫柔,又可愛,還很有趣,大多數女生都會喜歡他的吧。現在的話,與其說喜歡,不如說崇拜他吧。但是他和師姐結婚了,我很高興,世界上沒有比師姐更適合師兄的了,也沒有比他們更相配的夫妻了。”夢雪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
婚禮儀式在我們的交談中結束了。
“他們來了!”夢雪高興的說道,我們一起站起來,向他們走去。
“恭喜。”我說道。
“謝謝。”安然和雪名一起說道。
“師兄師姐,新婚快樂!”說著,夢雪便撲到安然身上。
“怎么,你哭了嗎?”安然問道。
“嗯。我太感動了,太高興了。”夢雪說道。
“能給我們拍張照嗎?”夢雪把手機遞給我說道。
“好的。”
“謝謝,”夢雪一邊翻著手機一邊說到,“師姐,我要回學校了,下午我還有課。有空我來找你們玩。”
“嗯,路上小心。”安然說道。
“師兄,好好對師姐,要不,我可不饒你!”
“嗯。我一定會的。”雪名笑著說道。
“還有,早日生個可愛的小寶寶。”
“嗯。”雪名和安然臉紅著說道。
“那我走了,拜拜師兄,拜拜師姐。”
“拜拜。”安然和雪名說道。
“還有,謝謝你的紙巾!拜拜。”夢雪向我說道。
“拜拜。”我說道。接著,夢雪就匆匆跑了出去。
“你們認識嗎?”安然問道。
“剛剛認識。”我說道。
“我師妹很可愛吧。”雪名略帶驕傲地說道。
“嗯,很可愛,充滿活力。”
“我怎么聽著你這么驕傲啊?”安然戳了一下雪名。
“有點活力過頭了。”安然接著說道。
“你也好意思這么說?”雪名說道。
安然打了雪名一下,說道“我們先去那邊了。”
“嗯。”我說道。
“一會見。”雪名說道。
“一會見。”我說。
婚禮結束后,大部分人離開了,還有幾個人和我一起到了雪名家里。
一直到到傍晚,客人陸陸續續地告辭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雪名的妹妹是最后一個離開的,離別的時候紅著眼圈,顯得依依不舍。雪名的妹妹開起來是個安靜的女孩子,做什么都輕手輕腳的,說話也輕聲細語的,頗有一番林黛玉的感覺,與安然是截然相反的女孩子。
“哥,嫂子,我回去了,家里你們不用擔心。”
“嗯,路上小心,有空來玩。”安然說道。
“辛苦你了,小蘭,照顧好爸媽。”雪名摸著雪蘭的頭說道。
“哥,嫂子,我都知道了。上天保佑,你們一定會幸福的!”雪蘭拉著安然的手,久久不想放開,顯得很開心。
“嗯,謝謝你,也祝你早點找到自己的幸福。”安然說道。
“謝謝。”雪名拍了拍雪蘭的肩膀,雪蘭伸手抱住了雪名,“哥,我會一直祝福你的。”
“嗯。”雪名說道。
出租車到了。
“拜拜,哥,嫂子!”雪蘭放開了雪名,抱了一下安然。
“路上注意安全。”雪名打開出租車的門說道,“到家回個電話。“
“嗯。”雪蘭關上了出租車的門,“早生貴子啊!”雪蘭笑著說道。
“一年之內你就能當姑姑了。”安然調皮的說道。
“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哦!”說完,雪蘭逐漸從我們的視野里消失了。
“小蘭真是個好孩子啊!”送走雪蘭,安然坐在沙發上說道。
“對啊,不像我,從小就不怎么聽話。”雪名含笑說道。
對于那天的婚禮,有些事情我一直想問,雖然覺得有點不太禮貌,但是我還是說了出口:“今天婚禮來的客人好像有點少啊。”
“這個嘛,很多原因啦。”安然說道。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所以沒有親戚,只來了幾個朋友。”安然接著說。
“這個我知道了,今天那個女生告訴我了。”我說。
“夢雪嗎?”安然問。
“嗯。”我說。我突然想不起那個女生長什么樣子了,今天好像沒有怎么看過她的臉,呵呵。
“其實吧,”雪名頓了一下,“我父母并不同意我和安然結婚。”雪名說道。雪名看了一下安然,把她摟在懷里。
“為什么?有安然這樣的女孩,家里應該很高興吧。”我說道。
“很多原因啦。”雪名欲言又止。
“沒關系,不想說就算了。”我不太好意思的說道。
“對不起,”安然望向窗外,說道:“家里不同意我和安然的婚事,但是我還是瞞著家里和安然把結婚證領了。
“沒過幾天,這件事就被我爸媽知道了,為此我們大吵了一架。我一直和他們爭論了好幾天,但是每次都不歡而散。然后我就和安然搬到這兒了。”
“對不起,都怪我。”安然說道。
“別多想了,這是我的決定。”雪名把安然抱得更緊了。
“那么,你和父母和好了嗎?”
“結婚之前,我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們我要和安然結婚了,我把時間和地點都告訴他們了,但是他們并沒有來。如你所見,只有幾個朋友過來了,親人也只有我妹妹來了。”
“我覺得挺對不起安然的,明明是只有一次的婚禮,卻這么簡陋。”雪名說道。
“沒事的,有你就好。感情才是唯一重要的事,吶,對吧?”安然的眼角含著笑說道。
“嗯。”安然和雪名相視一笑,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
“對不起,又提起了你的傷心事。”我略感歉意。
“沒事,你早晚都會知道的。”雪名說道。
“雖然這么說有點不負責任,但是與父母吵完架后,我覺得解脫了許多。有很多親人是無法選擇的,他們從我出生開始就是我的親人。我這么說,并不是討厭我的父母,我愛他們,但是,我卻逐漸開始厭惡那個家。我討厭處理人際關系,米蘭·昆德拉說人生是一個圈。但是我并不想這樣,我不想我努力的從這些瑣事中逃離出來,最后卻又回到原點。”
“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我喜歡的親人不會斷了聯系,那些可有可無的親戚逐漸淡離了我的生命。人們之間的關系,不應該只靠血緣,感情才是維持聯系最牢固的存在,不是嗎?”雪名笑著說。安然躺在雪名的懷里,靜靜地笑著看著雪名。
“兩個人生活,會很苦吧?”我沒有回答,又繼續問道。
“還好吧。感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話,不論什么困難都能克服的。”安然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自己選家人,我會努力的。魯迅曾經說過,愛情雖然不能當飯吃,卻能讓人不覺得餓。”雪名說道。
“騙人,魯迅哪有說過這句話!”安然說道。
“那可能就是馬克·吐溫說的吧。”雪名笑著說道。
“少胡扯了!”安然拿著枕頭向雪名砸去。我也跟著笑了,氣氛突然變得活躍了起來。
現在能夠見證一份真愛是一件多么難得的一件事情啊。回到自己的住處,我一直在想,我會有這種勇氣嗎?如果是現在的話,我應該是會有的吧,你說是吧,森森。現在的人啊,結婚論嫁總是在意對方的工作,是否有房有車,不知何時,婚姻已經被物質化了,似乎物質生活才是最重要的。雖說我們無法從外表得知一個人的內心,這需要長時間的相處才能了解的事情。如果,我們只是互相看一眼就能了解雙方那該多好啊!這是不可能的,也沒有那么多一見鐘情。但是,現在我仍然覺得,感情才是婚姻中唯一重要的事。我想起了那本《日瓦戈醫生》的第一頁上不知是誰寫的一句話:“只有在我們能愛別人,并且有機會去愛的時候,我們才成為人。”現在的我,應該活得更像一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