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明,夜色闌珊。
顧南淮靜靜站在院子里,整個人透露著溫柔似水的氣質,看著漆黑的屋子。
那個凌厲如同利劍出鞘的女子此刻或許酣眠入睡吧。
顧南淮將心血來潮買的牡丹纏枝鳳鸞金釵揣回袖口。
他的心里很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當時路過珍寶齋,第一眼看見這支金釵,就覺得它與杜浮生很相配。
我想把世間一切美好與你相稱的事物都捧到你的面前。
我小心翼翼!
我如履薄冰!
我于人群隱秘處無聲地愛著你,我的宮主殿下!
……
顧南淮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被利刃劈開帶來鉆心入髓的疼痛,無數記憶碎片裹挾滾滾洪流,萬馬輝騰沖擊而來。
怎么回事?!
誰在說話?!
這是誰的記憶?!
哇地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顧南淮本就虛弱的身體無力倒地。眼皮如同灌了鉛沉重地無法抬起,身后隱約可以聽見方交蛟焦急的呼喊聲。
杜浮生真的在房間里嗎?
鎮撫司后門,杜浮生換了件輕便的衣服,整個人英姿颯爽。
聽到桂圓傳信半信半疑趕來的離珺見到此情此景,一時愣在原地。
思緒不由自主飄到千年以前,人界與妖族的關系愈發緊張,兩族邊境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斷。后來蠻荒洞門大開,不少魔物傾巢而出。大敵當前,人族與妖族只好聯手。
那一場戰役,多少枯草掩白骨!多少血淚濺沙土!
然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大戰過后,人族開始剿滅“異人”,妖族開始清理“半妖”,何其可笑的卸磨殺驢!
離珺遇見杜浮生的時候也是一個夜晚。
他的母親乃是青丘白狐,父親卻只是一介凡人,于是招來了妖王的追殺。
少女負重劍從天翩然而降,仿若救世的仙人,周身浸潤著清涼的月光。
三下五除二就替他們解決了追兵。
后來母親追隨父親而去,臨終把他托付給了杜浮生。
他跟隨杜浮生,看著她救死扶傷,看著她招攬異人,看著百羅宮成立,看著她與文公子成親,看著……
百年未見,終是等到故人來!
離珺輕聲喚道:“宮主”
杜浮生展顏如花:“小狐貍,我回來了!”
離珺羞惱道:“別叫我小狐貍,我已經長大了!”
杜浮生:“好好好!我的大狐貍!”說完爪子還不安分揪了幾把離珺的狐貍耳朵。
“我這次來確有要事,蠻荒那些魔物可能又出來作祟了!我在臨川城和其中一個領頭打過了交道。”
離珺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他抑制不住激動道:“宮主是想重新召集百羅宮嗎?”
杜浮生:“你去頒發鳳凰令,不強求!很多人現在已經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一定愿意再次涉險”
離珺鄭重應下,然后又有些困惑:“宮主約屬下來此,難不成此處有魔物出沒?”
杜浮生:“永安候府的顧二,尸體上有魔物的氣息。你也在京城,什么也沒發覺到?”
依離珺的修為,這樣明顯的魔息確實不應該瞞得過去。
她話音剛落,就看到離珺臉色通紅如同二月霜花,襯的狐族天生的美人姝色愈發撩人。
杜浮生一看他的小模樣心下便明了,這神情!這眼神!這是在外有了狐貍的節奏啊!!!作為一個活了千年吃過各式各樣的狗糧的單身狗,沒有人能比得上她在發現奸情這方面的敏銳度!
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離珺不好意思道:“宮主,他只是個凡人,我便斂了氣息封了修為留在他身邊。”
眼前害羞的男子漸漸和千年前的文若許重合,杜浮生心中不由得一陣頓痛。她張了張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無論是以前的文若許還是現在的離珺,自己好像都無法參與其中!
情之一字,充斥著獨占欲,或喜或悲,都容不得旁人插手!
正在杜浮生對月有感而發的時候,一聲尖利的嚎叫劃破寂靜長夜,而聲音的源頭離他們所在的鎮撫司不遠。
兩人在夜色的掩蔽下幾乎瞬移到達了目的地。丞相府的后花園里,三三兩兩的丫鬟提著燈籠跟在前面家丁身后顫顫巍巍來查看情況,而發出那聲凄厲嚎叫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嚇得四肢癱軟,涕泗橫流。
不遠的牡丹花叢中,右相最寵愛的嫡長孫陳俊麟躺在血泊中。皮膚青灰呈黑,不可描述的部位更是洇紅一片,死狀幾乎和顧南傲一模一樣。
這可不得了!皇城境內,天子腳下!先是侯爺之子,現在又是丞相嫡長孫!不論背后操縱者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這種行為簡直赤裸裸打皇帝臉!
“離珺,你先回去吧,等我抓住這個魔物嚴刑拷打,再一舉端了他們老巢!”杜浮生說這話時帶著些漫不經心,充斥著強者的自信與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