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齊依與齊言一同去了鎮上，才知九州鎮有三家私塾，一家是齊名三兄弟在的孤鷺書院，規模最大，束脩卻是最便宜，大部分人家都去那里上，另一家是仁義書院，是鎮上最好的書院，束脩最貴，只有鎮上的幾位富戶家的公子在里面跟著先生讀，往年也是過縣試最多的。最后一家是天和書院，聽說先生是個老秀才，頗具晉魏之風，儒雅萬分，先生多年積攢，家境殷實，收學子全靠緣分，他的學生里面心氣高的孩子出人頭地的不少，心氣一般的孩子似先生一樣，并不追名逐利。三家私塾都要有熟人或有地位的人保薦才可入學，以防人品不佳，身世不清白的人進入私塾，影響整個私塾的聲譽。

兩個人在鎮上十分發愁，齊依心里不太想這么早讓齊家的人知道齊言讀書，畢竟束脩這么貴，擔心胡氏找她們麻煩，而且若是跟齊名三兄弟在一起上學，怕是要聯合起來欺負齊言，很容易影響齊言的學業?？墒钦者@個情況看應該只有孤鷺書院最有機會進去，齊依一下子也沒了主意，兩個人在鎮上漫無目的的走著，感覺又白白浪費了一天。

“齊丫頭。”

只聽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齊依二人轉過頭，見一老婦人精神抖擻的站在面前，旁邊跟著一個十三四歲，個子高高模樣十分周正的男孩。

“徐奶奶？真的是您嗎？”齊依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呀，剛剛就看著像你，沒想到真的是，換了新衣服可真好看?！毙炷棠虩崆闃O了，忙招呼身邊的男孩：“這是我跟你提起的齊依姐姐，之前幫過祖母的那個。”

男孩乖巧的點點頭，大大方方叫了一聲：“齊姐姐?！?

齊依忙應下，又讓齊言打了招呼，隨后問道：“這是您掛在嘴里的孫子吧？”

“是呢是呢?！毙炷棠烫崞饘O子更加高興，但是想到馬上要和孫子分開，又有些傷感的說道：“這不是他今日返工了嗎？我來送送他?！?

齊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紀確實很辛苦?！?

徐啟明羞赧的一笑：“不辛苦，好歹能掙些錢孝敬祖父祖母，祖父平時抓藥，需要很多錢的?！?

徐奶奶不動聲色地抹了一把眼角，轉移話題問道：“齊丫頭，你今日帶弟弟是來鎮上玩嗎，我看你們閑逛了半天?！?

齊依哎了一聲：“這不是帶我弟弟來鎮上的私塾看一看嗎？”

徐奶奶一驚：“你還真要送你弟弟讀書？怎樣，找的哪家？”

齊依羞愧的低下頭：“我們沒有保薦信......還未能進私塾?！?

徐啟明猛地抬起頭，看了看齊言又看了看齊依，說道：“齊姐姐，我也讀過兩年書，心里有個主意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

齊依眼睛一亮，忙點頭道：“差點忘了這一茬，徐家弟弟，你快說來聽聽?！?

“我當年讀書的時候并沒有進私塾，而是找到西街的一位老先生，也是一位老秀才，每年半兩的束脩，只是沒有私塾場地，在先生家里授課，所以不包吃住，學生比較少，祖母說你們在洪家村，離鎮上倒也不算太遠，每日可以住家里。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為你弟弟寫保薦信給先生?！毙靻⒚飨肫鹪涀x書的日子，眼神不自覺地堅定起來。

齊依大喜，看向齊言，見他也十分滿意，連忙對徐啟明說道：“太愿意了，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徐啟明擺擺手：“舉手之勞，你們都是好人，之前還幫了我祖母?！?

徐奶奶也十分欣慰，拍了拍徐啟明的手：“可憐了我的好孫子，若不是老頭子生病，明兒也還在上學，先生說他功課好，說不定還能考個童生?！?

徐啟明見祖母又面上悲痛，急忙安慰：“祖母莫傷悲，各人有各人的命，只盼著您和祖父能健健康康?！?

齊依不禁對徐啟明高看，這少年若是念書必有大出息，可惜生不逢時為錢財所憂，這么小的年紀只能去當長工，兩年下來肯定脫層皮，真是可惜。

“徐家弟弟還小，未來有很多可能，永遠不要放棄，若是有機會，還是要另謀出路。”齊依看向徐啟明，有些心疼這個和齊言同歲的孩子。

徐啟明被看的有些臉紅，心里被齊依的話觸動著。

齊依和齊言拿著徐啟明寫的保薦信來到了那位先生的家中，先生姓向，手持一把折扇，頭上裹著一塊萬字頂方巾，頗有讀書人的儒雅之氣，并且先生十分和藹親善，沒有架子，見二人是徐啟明介紹來的，嘆了口氣，“明兒那孩子實在是可惜，是我教過的學生當中數一數二的，第一年讀書就險些一次過了縣試，沒想到造化弄人啊?！?

“想不到徐家弟弟如此優秀，見他為人仗義端正，向先生定也是桃李之教?！饼R依拱拱手。

向先生看向二人，也是知書達理的好孩子，隨口考問了齊言幾個問題，沒想到齊言一一回答，向先生補充了些許，對他滿意的點點頭。

“齊言我收下了，三月一日正式入學，他雖有些底子，但終歸是和一般讀書的孩子有些差距，勤才能補拙，我準備一張書單，這幾日你去買來，再準備些筆墨紙張，束脩也不急，三月一日辰時前一起帶來即可?！?

齊依齊言連忙應下，向先生轉身進了屋，不多時就見其拿著一張紙走出來，上面寫著幾本書名，向先生字跡丁真楷草，力透紙背，一看就有些真功夫，心下更是敬佩。

二人向先生告了別，便去鎮上找書鋪買清單上的書，四書五經還有兩本名士著述。到了書鋪門口齊依與齊言分別，去肉攤上買了幾刀肉，齊言走進書鋪，不禁被這書墨香氣所吸引，問了問書價，不禁有些咂舌，這十幾本書居然要四百多文，心下如刀割一般，也更加心疼姐姐。又問道便宜的宣紙，掌柜說道最近一批凈皮宣紙價格較為優惠，便問道：“掌柜的，這些書可否便宜一些借我，我抄一遍之后定還與你。”

掌柜的看了看齊言，撫須笑道：“無妨，不少人都是這樣做的，但是你一次只能拿走兩本，再付押金，等你還了以后我再把押金退與你?！?

齊言感激地沖掌柜笑道：“您放心，我定好好珍視這些書?！?

最后齊言買了厚厚一沓宣紙，兩根筆和兩盒墨，一共花了四百文，這樣等抄完這些書，還能剩下不少宣紙。

齊依和齊言匯合后便出了鎮子向家里趕去，看見齊言滿面春光，齊依心中一暖，仿佛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