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荀羽看著袁湘，眼神里帶著各種情緒，有可惜、失落、惆悵，可他終究是沒有說什么。

袁湘嘴角的笑意，在他們的沉默里漸漸僵住。

然后她聽到自己格外平靜的聲音，問：“出什么事了？”

她背后的小亭子里還有些喧鬧聲，而她身前卻只剩下了沉默。

隔著一道簾子，卻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夏麟覺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云汐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開口：“袁澈回了袁府，而袁哲他……失蹤了……”

他說完，一雙眸子帶著悲痛望向袁湘。

袁湘怔在那里，一動不能動，一時間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直到她身后響起一聲酒盞跌落的聲響。

云汐看了過去，秦婉柔不知何時站在了那簾子邊，簾子被她拽在手里，亭子里的人都臉帶詫異的看著夏麟覺。

秦婉柔瞪著大眼睛看著夏麟覺，可沒一會兒，她忽然雙眼一閉，手里勁道一松，昏了過去。

丘昀旭自她身后接住她，皺著眉看了一眼夏麟覺，又看著依然立在那里的袁湘。

袁湘還維持著方才的表情，嘴里低喃道：“不會的，二哥他一向護著大哥，大哥怎么會……不可能，不會的……”

云汐著急得走到袁湘面前，抓著她的肩低喊，“袁湘，你別這樣，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冷靜點。”

袁湘被她一抓，整個人卻好像忽然失了所有的力道，眼看著就要跌倒下去，連帶著云汐也要跟著跌倒。

好在關鍵時刻荀羽出手，一手一個扶住了她們。

夏麟覺趕緊過去扶住云汐，轉而皺著眉看著任然失神的袁湘，勸道：“袁湘你冷靜些，我們留了人手在那一帶搜查，一旦有消息他們會立刻通知我們的。你，你先回袁府，看著點你二哥吧……”

袁澈的情況，也不見得比失蹤的袁哲好到哪里去。

“袁澈他本來想留下的，”夏麟覺低啞的聲音響起，“是我將他帶了回來，我怕他……”

袁澈是被他綁回來的，他沒日沒夜的在那山谷里找人，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夏麟覺為了袁哲的事情已經拖延了有半個多月，他必須回京了，而他不可能放任袁澈一個人留在那里。

回到京城后，夏麟覺本想帶他回王府的，可袁澈發了瘋，還跟他打了一架，赤紅著一雙眼睛，死活要回袁府。

夏麟覺無法，只好再派了人去跟著他，然后自己先回了王府。

他沒想到，本來應該在袁府的人這會兒都在自己府里。

“二哥……”袁湘突然抬頭，似乎是找回了一些精神，只是臉上掛著淚水，讓人著實心疼，“二哥在哪里？我要見他，我要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邊說，一邊掙脫了云汐和荀羽的手，一路跌跌撞撞得就要往外跑。

云汐還想追上去，可她的腿還不利索，只走了兩步就再也沒力氣往前走了。

“我去，”荀羽攔住想追出去的夏麟覺和云汐，“你們在府里等消息，我和丘兄送她們回去。”

他回頭看了眼丘昀旭，后者立刻一點頭，打橫抱起昏過去的秦婉柔，往王府的后門走去。

荀羽又摸了摸云汐的頭頂，“放心，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便追了出去。

直到德順送走醉倒的夏麟遠，花園里又安靜了下來。

夏麟覺抱著云汐回了她的小屋。

云汐想到袁湘的模樣，還有昏過去的秦婉柔，已是哭得氣都喘不過來了，拽著夏麟覺的衣襟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麟覺一邊心疼的替她擦眼淚，一邊無奈的嘆了口氣，“當時我們被逼到懸崖邊，袁澈他跌了下去，而袁哲，為了救他弟弟，才選擇自己跳下了山谷……”

當時情況實在危機，他們兩兄弟互相都想保護對方，只不過這一次，袁哲快了一步。

袁哲跌落那山谷下有一條不小的河水，夏麟覺、荀羽和袁澈冒著被敵人發現的風險在下方尋找了五日，卻只在谷底的樹枝上找到幾塊袁哲衣物的碎布。

再后來，他們逃出那處山谷，荀羽找上了當地的暗樁，由暗樁派了人進山谷繼續搜索。

為了等消息，他們在那山谷腳下的小鎮上又耗費了半個月，可暗樁的人幾乎把山谷都搜遍了，也沒找到袁哲。

而袁哲如果已經獲救，那么長的時間里他不可能不想辦法聯系他們。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個答案，一個誰都不愿意面對的答案。

夏麟覺說完，云汐早就哭得眼睛發紅。

“這事情，是我對不起他們。”夏麟覺心里也不好受，抱著云汐，輕輕摸著云汐的背脊替她順氣。

其實離京前他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此行風險大，可真的面對這樣的生死離別時，誰在心理上都不能立刻接受。

他們四人從西南的大涼山胡陽堰一事，到后來的西北戰事，彼此間早就磨練出了無可比擬的默契，如今驟然失去一個好兄弟，說不難受那是不可能的。

這次袁哲出事，雖然怪不得任何人，但說到底，人是他帶出去的，他卻沒能將人完完整整的帶回來，甚至連尸身都找不到……

這份情，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還有秦婉柔，她和袁哲才定親沒多久，婚期就定在一年后，還有半年就要成親……

他無法相信，如果立場互換，是云汐出事的話，他也會瘋的。

云汐盡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仍是抽噎著說道：“這，這怎么，能怪爺……”

夏麟覺嘆了口氣，“別哭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要進宮去見皇上，你和陳柔去袁府，我出宮了立刻過去。”

云汐點點頭，由著他拉著自己躺下。

兩人沉默的擁在一起，相比重逢的喜悅，此刻他們只覺得心情沉重。

一個缺了團圓的團圓夜，沒人能安睡。

第二日一早，天邊剛升起一絲日光。

夏麟覺已經入宮，云汐和陳柔坐著馬車去了袁府。

袁府門口已經掛起了白綾，府里的下人都是一片哀戚。

門房認識云汐，恭敬的將她們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