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本來應該是小娜來給許存錦送午飯的。但她沒想到，電梯開門后，看到的竟然是林書記。

“林書記，您怎么來了？”許存錦發現林書記空手而來，心里感覺奇怪。

林書記下意識朝1201房看了看，然后才回答她的問話。“小許辛苦了，你回去社區吃吧。”

和藹的林書記看著許存錦。

許存錦呆了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這里怎么辦？”她問。

林書記說，“我來替你。小許，一個小時夠用嗎？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待會兒還有事要安排。”

許存錦本來想問為什么不讓小娜來，再不行的話讓其他同事來也行。可是聽林書記說話語氣，分明有一種緊迫感。她便不敢多啰嗦，多耽擱。

“林書記，這椅子是葉棟給我的。我不放心，沒敢坐。”她對林書記說。

林書記表揚了她，“對的，特殊時期確實要小心謹慎點好。”

許存錦不敢耽誤時間，趕快搭電梯下樓了。才走出幸福樓，就接到了電話。

“你好，我是張一，張醫生。”

許存錦對他印象深刻，馬上說:“我記得，張醫生，您太太回來了嗎？”

張醫生好像嘆了口氣，但不明顯。“鑰匙可能得麻煩您先幫我保管了。”他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許存錦是個細心人，她多少能察覺出來。

“沒問題，我先替您收著。等您太太什么時候回來了，讓她來找我拿就可以了。”

張醫生說，“她住酒店，不回來了。”

“為什么？”許存錦都替他難過。

張醫生說:“能告訴我您的姓名嗎？我最近都會住在醫院，暫時不能回來了，也可能......”他傷感了，“也可能回不來了。”

怎么會呢？許存錦不敢相信。

“我叫許存錦。張醫生，您要去W城支援嗎？”

張醫生說，“我還不知道。”

許存錦邊走邊跟他打電話，沒仔細看路，竟然不知不覺走到差點去撞墻。一抬頭，發現一堵墻就在自己眼睛跟前，差點被嚇蒙。

“我還是想再等等她，也許她還是會回來的。哎，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張醫生自嘲。

許存錦走出墻角。

“我先忙了，許女士，總之謝謝你了。”

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許存錦還無法理清。從沒戴過這么久的口罩，她總覺得頭有些暈乎。

回到社區，卻不見有同事在。會議室的長桌上，還留著一份沒有打開的盒飯，上面放著一副一次性筷子。看到角落的垃圾桶里裝著好多吃過的飯盒，她猜同事們吃完飯出去忙了。

她走過去，還沒顧得上吃飯，先擠時間給家里打電話。打老公的手機，他一直沒接。想到打女兒的電話手表，她在心里躊躇了一會兒。昨天回來的時候，女兒難得對她好了一點點，可是她們母女的關系，依然有些僵。說出去笑死人，她一個當媽媽的，竟然害怕自己的女兒，連要給女兒打個電話都要抖三抖。

“暖暖，吃飯了嗎？爸爸呢？”她怕女兒不高興接她電話，給自己留了點后路，順便提到了老公。

暖暖沉默。

許存錦以為女兒真的不高興搭理她，自覺地說，“媽媽只是想打個電話給爸爸，你叫爸爸接電話好嗎？”其實她想說的并不是這個，她是想他們父女了。

“爸爸不在家。”暖暖聲音很委屈，“他去上班了。”

許存錦剛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夾了米飯，一聽這話，她連筷子也拿不穩了。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爸爸怎么沒有告訴我？”

暖暖說:“你別怪爸爸，是我同意他去的。只是，我真的很害怕。”

許存錦的心都要碎了，“寶貝不哭，寶貝不怕。媽媽在這呢，媽媽愛你。”

暖暖抽泣著說，“媽媽，我想做個勇敢的孩子，懂事的孩子，可是我真的會害怕。”

許存錦含著發涼的米飯，噙著淚怎么也咽不下去，還差點被嗆住。她一邊咳嗽一邊找湯喝，但找不到。

“媽媽，我是不是特別不勇敢？”暖暖問。

許存錦忍著喉嚨的癢澀，慢慢的，不適感才緩過來。

“寶貝，沒有誰天生就是勇敢的。你告訴媽媽，為什么想讓爸爸出去上班？”

暖暖告訴她，“因為我們班很多同學都自己在家，爸爸媽媽出去打怪獸了。為什么別人就能不害怕，我卻這么害怕？”

許存錦挺詫異，沒想到女兒是這樣的想法。

“寶貝，你太棒了，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媽媽，我似乎有一點沒那么害怕了。如果我再害怕，可以打電話給你嗎？”暖暖問。

許存錦使勁點頭，“當然可以。”

“媽媽，你現在干什么呢？”

“媽媽在吃飯。”

“哦，我會不會打擾你。”

“不會的，寶貝。”

“媽媽，小鳥就在我身邊。它好像在鳥屋里呆太久了，我可以把它抱出來放地板上嗎？”

“可以啊，放在沙發上更舒服。”

暖暖一聽，馬上問:“可是你不是說怕它拉屎弄臟？”

許存錦笑著說，“沒事，媽媽現在不怕了。”

林書記看了看手表，估摸許存錦應該快回來了。這時，1202房的業主出來扔垃圾。他戴著口罩，看到同樣戴口罩的林書記。帶著一點不確定地問，“是林書記嗎？”

“是，我是安然社區林書記。”

業主便問:“林書記，這家人是不是感染了新型病毒？”他指了指1201房，有些擔憂。

“還不能確定，只是疑似。”林書記回答。

業主問:“那你們怎么不把他送去定點隔離？”

林書記說，“疑似患者身體不適合定點隔離，而且目前居家隔離是符合規定的。”

“那你們可千萬看好咯。”這業主嚴肅地對林書記說，“這人一年沒回來幾趟，怎么這么倒霉啊，這回帶著病毒回來了。”

“會的，您放心。不過目前只是疑似，還沒確診呢。”林書記是在提醒他，不要用有色眼鏡看待1201房。

這業主扔了垃圾，跑得跟兔子一樣快，溜進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