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處人不多，這種日子，確實是回來的人多，要出去的人少。

在排隊的時候，沈雷生家里打來了電話。

“爸，我剛想給你打電話說一聲。”沈雷生覺得不留在家里過年的事，真的很難開口說出來。

父母盼了一年，這才等來他們一家三口回來團圓。況且這都到家門口了，又要折回去，怎么說都很傷他們的心。

許存錦理解老公的心情，還想再勸一勸他。不過沈雷生對她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擔心。

“雷生啊，有個事爸爸想跟你商量商量。”沈父欲言又止，似乎挺為難的。

“爸，什么事？”沈雷生問。

輪到他們買票了，見他們沒有動靜，后面排隊的人問了一聲，“還買不？”

許存錦說，“你先吧。”

“咱家附近有一戶人家出事了。”沈父謹慎又緊張地說，“據說得了一種新型的什么病。”

沈雷生聽前半句的時候，還以為出啥大事。當聽到后面半句的時候，猜到跟新型病毒有關了。

“是不是那個新型病毒啊？”他問爸爸。

“對，就是那個。村里說這個事情得認真對待，已經喊廣播要大伙兒出門戴口罩，不串門，不聚會。”沈父說了這么多，主要想說最后這句，“所以啊，你們既然還沒進村，干脆別回來了。”

這還真出乎意料。

“爸，為啥？有這么嚴重嗎？”沈雷生反而好奇跟不解了。

沈父說，“村里家家戶戶都關門了，也不串門了。你們別回來成不？”

沈雷生真沒想到他爸爸會有這么大的反應，雖然他本就不打算回去過年了。可是這竟然會是他爸爸的決定，這是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雷生啊，你別怪你爸，他也是為你們好。電視新聞我看了，這個新型病毒挺嚴重的。”沈母也開口勸說了。

沈雷生問，“那你們怎么辦？誰陪你們過年？”

沈父搶著說，“不要緊，你們小心，平安就好。”

沈母也說，“等這個病毒過兩天過去了，你們再回來，反正還是正月里，都算過年。”

“好，爸，媽。那俺們就不回家過年了，你們多保重。”沈雷生眼眶濕潤。

“暖暖呢？存錦呢？他們不會有意見吧？我們跟她們母女好好解釋解釋吧。”沈母說。

暖暖想奶奶了，說:“奶奶，我在這呢。”

沈母說，“我的好暖暖，奶奶想你了。對不起啊，今年你們不能回家過年了，千萬別傷心喲。”

暖暖還挺懂事，安慰她奶奶，“奶奶，我也想你。沒關系，我們過幾天再回來，我還陪你們過年。”

“爸，媽，我們過幾天就回來。”許存錦也說。

他們買了最后一班回程票。

在站臺上等車的，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更顯得這回程的路，走得特別不一般。

“你怎么不跟你爸媽說實話？”許存錦問老公。

沈雷生說，“還是先不告訴他們了，省得他們擔心。家附近有人確診，他們已經害怕得不讓我們回去過年。萬一他們知道你還得去有疑似病例的小區值班，你想想他們會不會同意？”

許存錦想想也是，這種時候，有幾個父母真的放心自己家人去沖鋒陷陣？還是瞞著他們比較好。

暖暖忽然問，“媽媽，你會有危險嗎？”

許存錦感到很意外，也很開心。

“不會有危險的。”不論是無知無畏也好，安慰女兒也好，她都想這么回答。

“那就好。”暖暖說。

被女兒小小地關懷了一下，許存錦的心里像注入了一股暖流。

正在這時，暖暖的電話手表來了語音消息。她打開聽，是雨喬的聲音。

“暖暖，明天晚上我媽媽要去打怪獸了。”雨喬好像哭了。

昨天她們兩個人剛為了收養小鳥的事，而鬧了不愉快，本來說好互相不再搭理的。可是聽到雨喬哭了，暖暖立刻就著急和擔心了。

她趕緊給雨喬回語音消息，“你媽媽要去哪里打怪獸？為什么要去打怪獸？”

許存錦和老公好像猜到了一些。

“我媽媽要去W城，她說派去了很多醫生和護士，大家一起去抗擊病毒怪獸。”雨喬哭哭啼啼的。

果真如此。雨喬媽媽是經驗豐富的護士，她這是要去抗擊病毒的一線了。

許存錦兩口子的心里，突然沸騰了。因為聽到了身邊有人要去W城抗擊病毒，也因為更加感到了此次疫情的緊急。

“我來跟雨喬說兩句可以嗎？”許存錦問暖暖。

暖暖同意了，把電話手表給她。

“雨喬，我是暖暖媽媽。你媽媽真的很棒，替我跟你媽媽說一聲加油，祝她早日凱旋歸來。”許存錦情緒高漲，有些哽咽。

暖暖卻不太明白她媽媽為什么會這樣。

“雨喬，那你爸爸呢？他會陪你一起過年吧？”暖暖關心地問。

雨喬很快回復消息，“我爸爸會陪我一起過年，等媽媽回來。”

還好還好。暖暖和她爸媽聽了，都松了口氣。

這趟回程的高鐵空落落的，他們這節車廂本就沒幾個人坐，路上下了幾撥乘客之后，就更所剩無幾了。

越是這樣，許存錦的心里越緊張。前方越來越近，卻也越來越存在很多不確定因素。她看著女兒和老公，不免惆悵起來。

對她這樣的普通人而言，本該只愿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好。沒有很高的理想，也沒有很大的抱負。

可是很奇怪，當責任的擔子真真切切落在她的肩上，她卻也沒那么想躲了。她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么，也許是不得不這么做吧。

晚上回到Z城已經將近零點，農歷新年就要到來。

沈雷生看著表上的指針，提醒老婆和女兒準備一起倒數。

“10，9，8，7，6，5，4，3，2，1。”一家三個人齊聲倒數著。

2020年的農歷新年終于來了，他們過了一個終生難忘的除夕夜。

“老公，女兒，祝你們2020幸福平安。”許存錦由衷祝福。

沈雷生一手抱住女兒，一手抱住老婆，激動地說，“老婆，女兒，祝我們一家人2020幸福平安。”

暖暖握住爸爸媽媽的手，真心誠意地說，“爸爸媽媽，2020幸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