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焚青雨腦海中浮現出公孫羈陽的面容。前些日子公孫羈陽在酒樓中的舉動的確怪異，一國之君竟到敵國同她品了兩道茶。

原來，公孫羈陽竟是看上她了？

焚青雨細細回想公孫羈陽舉動的每一個動作細節，覺得此事雖略有些荒謬，且沒有緣由，但并非不可能。到朝鶴國以來，因她所知甚少，很多事情都因欠缺太多環節而邏輯不通，故而她已經很久沒在意一些事情發生的緣由了。

她雖不認識公孫羈陽，但對方認識她。且當日，他二人的茶喝的屬實詭異。

白衣女子松開手，焚青雨支撐著幾乎被摔碎的骨頭，努力讓自己站穩。景燁被禁錮在女子身后，眉目含憤。

“我絲毫瞧不出你哪里好來。”白衣女子眼神鄙夷，充滿困惑。

焚青雨在心下呸了一口。看來這白衣女子是將她當做了情敵，假想敵。但若這女子要探究公孫羈陽為何瞧上了她，那恐怕是探究不出的。若不是白衣女子，她腦袋炸掉都想不到公孫羈陽看上了她。

白衣女子繞著她轉了兩轉，掩鼻道：

“你若是有些自知之明，便該自裁，從陛下眼前徹底消失。”

焚青雨：“······”

她沒聽錯吧？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白應暖那殺人的架勢她見識過了，眼前這姑娘更加過分，直接讓她自盡？

白衣女子冷哼：“陛下在人界的風流韻事若是傳到大閣老耳朵里，你約莫是要真正湮滅在這世上······或者更慘，傳到白月神尊耳朵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衣女子隱藏的話：自裁才是你最好的結局。

但焚青雨關注點完全不在那里。引起她注意是是話中提及的另外兩人：大閣老和白月神尊。

她記憶里跳出了另一個能稱“陛下”的人。

莫非那個“陛下”并非公孫羈陽，而是玄天釋？

但大閣老她聽說過，白月神尊又是誰？玄天釋的青梅竹馬？焚青雨百思不得其解，正欲伸手撓撓頭發，便發覺白衣女子又給她施了定身的禁錮法術。

只聽白衣女子繼續道：“白月神尊同陛下天作之合，你既舍不得自裁，我便替神尊殿下給你下個詛咒，也讓你略長一長自知之明。”

哦，白月神尊應當的確是玄天釋的青梅竹馬。

焚青雨想著，突然胃中一抽，吐出一口鮮血。

“混蛋，你放開她！”見她吐血，景燁在一邊暴起，此番情形他也從未見過，但焚青雨必然是受到了某種傷害。他獰動手腳，泥水和落葉嚓嚓作響。

白衣女子回頭輕蔑地掠過他，視線又重新聚集在焚青雨身上，冷笑著道：

“本座只是站在你眼前，尚未做什么，你便成了這幅模樣，白月神尊的威能比本座強上許多，你難道仍舊沒有自裁謝罪的覺悟嗎？”

焚青雨動不了，學著她冷笑，她想罵人，但牙齒像被粘在一起一樣，張不開。這嚇唬人的把戲真是夠了。

白衣女子瞧著她開不了口的樣子，向后退了一步，輕輕張了張嘴，并未出聲。

焚青雨罵人的話憋了一肚子，奈何開不了口。但白衣女子嘴唇動，焚青雨的嘴巴竟跟著張開了，牙齒僵硬地開合，喉嚨間發出模糊的震顫。她全身一個激靈，意識到白衣女子掌握了她喉嚨和嘴的控制權。

白衣女子笑了，焚青雨的嘴角也跟著僵硬地往上拉扯。

只聽白衣女子朗聲道：“我焚青雨——”

焚青雨費力地將自己的咬肌繃緊，面頰硬硬地鼓起，牙齒酸痛地僵持著。但失控的喉嚨率先投了降，含糊地滾出：“我焚青雨——”

喉嚨投了降，牙齒也無法堅守陣地，乖巧地跟隨這白衣女子開合發聲。

“褻瀆神靈，甘愿受罰。”

“褻瀆神靈，甘愿受罰······”

“領神尊詛咒，”

“領神尊詛咒······”

“我的靈魂將于七日內逐一消散，湮滅于天地間。”

“我的靈魂將于七日內逐一消散，湮滅于天地間······”焚青雨被此話的內容驚到了，神的詛咒她之前從未接觸過，但多少在一些連環畫和評書中聽過，傳聞詛咒之言都是立即應驗的。

白衣女子繼續說道：“我的肉體將腐朽，為蠅蛆所食；我罪惡的白骨將碎作萬段，凡為我收骨者，子孫萬代受骨碎之苦，誅其所愛，壽數折損三十年。”

焚青雨：“······”我去你大爺！

但——

“我的肉體將腐朽，為蠅蛆所食；我的白骨將碎作萬段，凡為我收骨者，子孫萬代受骨碎之苦，誅其所愛，壽數折損三十年······”

啪嘰——

景燁砸來一塊泥團，泥團瀝著污水，砸在了白衣女子身上。白衣女子臉上隱有怒容，眉頭緊鎖地轉過去看他。焚青雨使勁給對方使眼色，但奈何眼珠動不了。她想告訴景燁：現在不是你作死的時候。

景燁與白衣女子怒目相對，罵道：“如此惡毒之言，必報應到你自己身上。”

凡人都沒見過神，景燁并不知白衣女子的詛咒是會生效應驗的，他只覺得對方是在呈口舌之快。即便是口舌之快，這話也太惡心了。

白衣女子冷笑：“我倒是忘了你。”

隨即，景燁發覺自己的口腔喉嚨，也完全失去了控制。

“我陳景燁，追隨神靈，奉神之命，見證焚青雨乃自愿受咒，并奉上我的靈魂維護此咒應驗。凡欲破此咒者，皆是我的宿敵，我將以畢生之力追之殺之······”

白衣女子下完詛咒，手指抬了抬，將被禁錮的兩人丟到地上。

焚青雨一落地，整個人便有一種奇異的飄忽感，哇地嘔出一口鮮血。

白衣女子輕笑點頭：“看來詛咒開始生效了。”

他二人回酒樓的路程異常艱辛。

焚青雨的靈魂正在消散，精神懨懨，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失去了動力，松松軟軟地垮塌著，走起路來極費勁。她的視線開始逐漸模糊，腳下一個踉蹌，景燁忙扶住了她。

景燁心下大抵猜出了白衣女子的身份，世間能一言應驗的，只有神。作為一個凡人，焚青雨的人生經歷屬實傳奇。

他瞧她走的艱難，走過了一段路程后，終于忍不住將她扛到肩上。焚青雨掙扎了幾下，但她實在沒什么力氣，放棄了。

景燁扛著她走過泥濘的林間馬道，風起，竹葉簌簌。

他問她：

“你前些日子不告而別，便是去找那神女口中的‘陛下’了吧？”

焚青雨極累地閉了眼睛：“是啊。”

“他是神？”

“是。”

“什么樣的神？”

“特別好看的神······關你什么事？”

“我丟你下去哦······”

“求之不得，請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