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飛來桃花
- 青水煙
- 張笑江
- 3193字
- 2020-03-16 23:17:09
鈴鐺是真人是真,所謂娶她卻是聞所未聞。
焚青雨拿著那鈴鐺端詳,思考著墨玉從言盡書手中盜得此物的可能性。七歲之后她只在宴會上見過言盡書寥寥數面,且每次都沒說上話,這么多年只聽說他修行頗得道,是仙界二世祖最小一輩的個中翹楚。
然而現在,多年都沒怎么好好聯系的發小,卻突然拿著小時候的銀鈴鐺,非說那是定情信物。
焚青雨反復向他確認:“你真不是墨玉?”
她極力去回想,仍舊回想不起同言盡書之間絲毫的曖昧之意。難道她小時候不僅紈绔,還浪渣?調戲了別人轉臉就忘?
言盡書提醒她:“你收了我給的鎏金容臭。”
焚青雨瞅瞅腰間,那的確掛了個鎏金的容臭,也的確是年幼時言盡書所贈,但她搜遍了記憶,只記得這是個普通的離別禮物。她失憶了?
“那是我奶奶的嫁妝,給言家孫媳婦的。”
容臭瞬間燙手起來,焚青雨慌忙地摘下來塞進言盡書手中。
這件事情從頭至尾便是個烏龍。
當年蓬萊掌門之爭激烈,言盡書最初被放在凡界的漠遠國北境廊城,在那里他度過了八年的時光。廊城呢,有個習俗,每年乞巧之日,女子若遇到心儀的男子便送上一枚鈴鐺,暗示愿意被男子領回家當夫人。
言盡書初來蕭山時每日都同焚青雨打架。終于有一日,兩個人都打累了,便打賭誰能先從新入門的弟子手中騙來一個物件,誰就是老大。蕭山是焚青雨的地界,自然是她先騙來了鈴鐺。年幼時焚青雨嘚瑟的緊,出于炫耀,隨手便丟給了言盡書。
當年焚青雨還疑惑了好久,為何言盡書會如此好哄——她不過送了個鈴鐺給他,他對她的態度便突然徹底扭轉,凡事都幫他依她,讓她一時間無所適從。
言盡書在蕭山住了半年,最后半個月焚青雨不慎染上了風寒。她的體質,一病百藥廢,整日暈暈乎乎。言盡書臨走時她強撐著病體去送他,迷迷糊糊地收下了他送的鎏金容臭,便瞌睡地再撐不住了,轉身進了屋子昏睡過去。
至于言盡書,他瞧著焚青雨小臉紅撲撲,完全將她的反應當做了害羞,隔著門將這容臭的來歷和用意統統講給了她聽,還承諾了將來必要娶她。
難怪焚青雨這些年來收到數次來自言盡書奇奇怪怪的肉麻信件,她每次都回信嘲諷他,后來言盡書便只偶爾給她寫一些自己的修行進度。
從對方口中得知真相后,兩個人顯然都受到了挺大的沖擊。
焚青雨陷入了對自己深刻的懷疑——她可能傷害了一個老友。
言盡書也一樣——心中堅守多年的兩情相悅,鬧了半天是自己的誤會和單相思。
糟心的體驗。
容臭上施了星位術,所以言盡書才能知曉焚青雨在文王府。
至于言盡書一開始說的私奔,則是因蓬萊和靈山正商議著聯姻,聯姻的主角是言盡書和靈山掌門的獨女白應暖。
蓬萊安排的這樁婚事倒是門當戶對,若沒有這件烏龍,焚青雨應當會去喝一杯喜酒。
晨風清涼,略略能舒緩一下知曉烏龍后的鬧心。焚青雨走到床邊透氣,自言盡書進來,她全身的骨頭一直有些麻麻的感覺,不太舒服,屬實需要好好透氣······
等等——
焚青雨抬了抬手,她現在竟是在吹風?她扒拉著窗欞將頭探到外面,腦殼麻麻的。
風吹著,她骨頭的確沒再疼起來。看來墨玉還是有點良知的,夜里急急地走了,還記得幫她施法壓制毒性,不枉她這幾日端茶倒水地伺候他。
言盡書大受打擊,坐在桌邊頹喪著。焚青雨得知毒性壓制,心情大好,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保持沉默。
又一陣風吹來,焚青雨骨頭被麻地一個激靈,言盡書卻是突然轉身,握住了她的手。那雙眼睛里的失落當然無存,不知因何又燃起了星星火苗。
焚青雨禮貌地抽出自己的手,退了退站在遠處看他。
那雙火光閃閃的眼睛盯著她,一字一頓地開口:“你可知蕭山和靈山,在天君面前鬧翻了,開了宗辨堂?”
焚青雨還以為他要說些什么話來質疑她對這份感情全然不知的事實,沒料到他說出口卻是完全不相關的事,有些沒反應過來地“啊”了一聲。
天下三大仙派,蕭山、靈山還有蓬萊。天君能高坐云宮統管數百家仙派,便是因有這三大仙派。仙界創立以來,各家仙派間多年混戰,仙界常年一片混亂。八萬年前三大仙派創立云宮,效仿凡界的君王體系立天君。初代的天君,便是蕭、靈二派聯姻之后代,次子拜在蓬萊門下修行。
仙界有了君王,仙派間若有爭端,再不得擅自動手,而要先向天君奏請開宗辨堂。
宗辨堂是九霄云宮解決兩派爭端的手段,兩家掌門當堂對質,所有仙家掌門長老登堂旁聽,最終由天君定奪是非對錯。
云宮建立以來,三大仙派彼此間從未開過宗辨堂。
焚青雨離開蕭山多日,對蕭山眼下的情形全然不知。蕭山多年來屹立瀚澤國南境,門下仙人數目龐大,只要蕭山不找事便很少有事敢找蕭山,她疑惑問道:“為何?”
言盡書頓了頓,精煉了下語言道:“你們蕭山保管的那一份鎖仙鏈,在蘇衷閣主對陣邪修時,竟被毀作了數段。”
焚青雨心頭咯噔一聲。
只聽言盡書繼續說道:
“辟珩掌門在云宮奏稟此事后,語出驚人。他說靈山的畫馳云大人多年前便步入了邪修之道,畫馳云或許同此事有關。天君詔畫馳云問話,可來的卻是靈山掌門白鶴知。”
竟當真是蕭山先找的事。
焚青雨聽得有些糊涂,辟珩掌門這是要做什么?追根溯源,“毀鎖仙鏈者乃邪修”乃是她一個謊言,難道此事從根上竟是因她而起?
“兩位掌門在九霄殿爭辯不休,天君拿不定主意,白鶴知掌門請開宗辨堂,邀諸班仙家都來聽一聽道理。仙界如今算是分成兩派各自站隊,大體上兩邊是打平的。靈山一派的認為辟珩掌門在挑事,蕭山一派的則要求畫馳云親自上云宮解釋清楚。”
言盡書說的認真,焚青雨聽得頭大。她撒了個謊,竟這般蝴蝶效應?一不小心驚動到了整個仙界?她編了個邪修出來,為何辟珩會將此邪修同畫馳云牽扯在一起?
她思考的認真,無暇顧及身邊言盡書的動作。言盡書瞧她眉頭緊皺,目光如炬地望著她。
又一陣風自窗口吹進來,焚青雨又被麻地一個激靈,抖了抖。
言盡書估摸著她將事情經過捋明白了,一雙眼睛帶著期許的明亮眼神盯著她,繼續講出他真正想要說的:
“眼下,也許蕭山是略占優勢一些的,因為云宮誅仙殿殿主南棲是蕭山的弟子,云宮仙官有不少都非常賣她的面子。蓬萊面上暫時保持中立。其實私下里,已經倒向了靈山,只是此事尚有轉機······”
焚青雨擼了擼自己的袖子,將胳膊捂嚴實些,她轉眼盯著滿臉期許的言盡書。他話中的含義太明顯,但她卻略有些難以置信。
——聯姻之后,便算親家,言天啟同辟珩私交再好,總也親不過自己兒媳婦。可倘若最后同他言盡書成親的是焚青雨,那蕭山,便徹底占盡優勢。
焚青雨瞧著言盡書眼睛里的那一點火光,她雖臉皮厚,多年行事卻從未有過愧,更從不悔。但這一遭,她有些后悔當年沒有聽完言盡書的話再睡去。她竟將自己的發小,逼到了需要依靠利誘來達成婚姻的地步,屬實混蛋。
自然,為了達成婚姻能想到利誘,她這位發小也有些走火入魔。她往后還是要少同他接觸,烏龍就是烏龍,讓他自己去消化為好。只是云宮情形,想來她還是該自己走一遭瞧瞧狀況才行。
要上云宮,自然要駕云御風,再不濟也需會御劍之術。
焚青雨往后退了退細細打量言盡書。若沒有那件烏龍,她請他幫忙心安理得。可出了那件烏龍,她既不答應他的求親,還要讓他幫她,是不是有些混蛋了?
混蛋便混蛋吧。她一個謊言究竟對蕭山造成了多大的影響——這件事,若是無法得知,焚青雨絕對睡不著覺。
她惦著臉,自覺臉皮又厚了不少,問他:“你可否帶我去一趟云宮?”
言盡書眼神復雜地看了她一會,然后,那束聳動的火光,慢慢地熄滅了,整個眼睛都變得灰暗起來。半晌,他答:
“能。”
同他御風扶搖而上時,焚青雨略有些站不穩,抓住了他的衣袖。言盡書回首瞧了瞧她,道:“今日之事,你便當做沒有發生,可好?”
初聞此言,焚青雨甚是喜悅,這么大一個烏龍,言盡書頃刻間便能消化干凈了?他二人以后還是純粹的友誼?帶著如此想法回望他時,焚青雨知曉自己想多了。
人都道傷情的眼神如潮水,瞧的多了便能將人淹沒。言盡書那雙眼睛里的柔情和傷感簡直像是噴泉一樣呲呲地往她身上噴,根本不用多瞧。想來言盡書是要她忘記他想利誘成婚吧······
焚青雨別開頭,尷尬地咳嗽幾聲,回道:“我覺得你還是接受現實,將那個烏龍當做人生糗事丟開為好······”
言盡書聞言身子抖了抖,萬丈高空,嚇得焚青雨緊緊抓住了他的袖子。
這廝不會惱羞成怒將她丟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