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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御馬監

最近陳文總覺得自己不對勁,特別是晚上。經常有些奇怪的感覺。明明舒舒服服在床上躺著卻總能看見一些尸體。緊接著就會聞到一股肉香,夾雜著一些薄荷的清香。有時候還會感覺自己在吃東西,但是當她想去探究自己嘴巴里有什么的時候,這種感覺又會驟然而逝。她疲憊地轉了轉身子,心想可能是高三太累了。

心中卻怎么也忽略不了這樣違和的感覺……

明朝,二十四衙門,御馬監。

床上的小宦悠悠轉醒,看著木制的天花板,陳文的記憶突然卡住。

一瞬間有許多畫面在腦海里涌上來,腦子要爆炸了一樣,等疼痛感漸漸減輕,她卻一樣也沒記住,只記住了最后一個畫面。

有個長得極好看的男人,跟自己,要跳崖?

還沒回過神來,身邊的人好像被她這痛苦的神色嚇住了,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安慰她。

陳文睜開了眼睛,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清風?你怎么在這?”

楊少監楞了一下,又溫柔地笑了笑:“這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若是喜歡這樣叫,以后私下里這樣叫也可以。但在外人面前可不要這樣沒規沒矩。”

陳文傻了。好看的眉眼擰了起來。她看著眼前熟悉的人穿著古時的衣服,又轉頭四下掃視了遍這屋里的古色古香的擺設。仔細聽還能聽到屋外傳來軍隊操練的口號聲,與這屋內安靜的氣氛和絲絲的檀香格外不符。

她抓住了楊清風的肩膀,很認真問了一句:“這是哪里?現在……是多少年?”

楊清風看見她眼底的恐慌,反握住她搭在肩膀上的手,想安撫她的情緒。回答道:“這里是休憩的居室,現在是弘治十年。”

“不不不,你說清楚。我休憩的居室?那這里具體叫啥名啊?”陳文還是不能相信,自己只是平靜地躺在床上睡覺,怎么就在這個地方醒來?身上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穿的讓人很不舒服。

“這里是御馬監。”楊清風十分有耐心,對陳文的所有問題都一一解答。

漸漸地楊清風發現陳文竟然好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但他對師妹的失憶并沒有多驚訝,他今天剛醒來時也挺懵,腦中似乎有很多畫面一閃而過,想要記住卻怎么也記不下來。最后只有一個畫面,師妹跳崖而死,還有他忍著劇痛寫下的紙條——保護好師妹。

等他著急忙慌趕到御馬監的時候,發現師妹在操練場意外墜馬,可調查的時候竟然發現是馬韁的問題……而這有問題的馬韁,根據痕跡判斷是自己動的手腳。

但是他對這件事沒有任何印象,也絕對沒有理由要害師妹。

他壓抑住心中所有的不安,先為師妹醫治,發現并沒有什么皮外傷,只有腦部受到了重創。原本以為還要再昏睡幾日,沒想到這么早就醒了過來。

說回陳文這邊。她用了幾分鐘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又用了幾分鐘平復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穿越,那么另一個時空里的自己還存在嗎,她雖然只在現代活了十八年,也沒有什么親人,但至少還算過得舒服。這一個穿越怎么就變成了太監?

太監?怎么性別都變了?

作為一個有常識的現代人,陳文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又摸了摸自己的前胸。還發了好幾個聲部的聲音。最后甚至還摸了摸自己襠部。看著楊清風,哦不對——好像該叫他楊少監,忙里忙外的身影,覺得十分不對頭。

騙一個失憶的人很容易。但是為什么要騙她最基本的常識?這是把人當猴耍呢?

“我說,楊少監?你不是說我是個從六品官,我這生病了沒人探望也就罷了,怎么連個醫生……哦不對,大夫也沒有”

陳文有些狐疑地盯著楊清風看,她現在對所有狀況都不了解,為了防止被人牽著走,只能主動出擊。

楊清風不以為意地回答說:“以前就是這樣啊,咱們師兄弟向來是與其他宦官分開的,特別是你……你之前說過,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又會醫術,用不著再另請太醫。”

陳文還是不太相信,索性試探他一番。

“哎呦,師兄!我左胳膊疼的厲害,你能不能幫我換個衣服啊?”楊少監頭也沒回,好聲好氣地回答道:“你以前無論多大的傷都是自己換的,怎么摔了一跤就開始依賴師兄了呢?”

陳文直接從床上爬起來,懶得再同這位打太極的高手廢話。雖然全身跟散架了似的,她還是抽著涼氣扶著桌子挪到了楊清風身邊。

楊清風聽到了動靜卻沒怎么管,想著這皮猴可能要喝點水什么的。剛一轉頭卻對上了皮猴的眼睛,氳著水汽,臉色蒼白。

楊清風愣了一下,蹙了蹙眉:“你到底要干嘛?身上不是有傷嗎?不是疼的連衣服都換不了嗎?還在這瞎晃?回床上躺著去!”

陳文也不后退,還是看著他,這倒是把少監大人給看心虛了,拿著藥杵的手頓了一下。剛想開口解釋馬韁的事,陳文先一步就開了口。

“楊清風,我不是男的吧。我不是指凈身。”陳文看見楊清風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異,就像是……被抓奸的那種難堪。

“你最好老實交代。把人當傻子也要有個限度。”

陳文一點都不怯,原因有很多。一是這個楊清風和現代的楊清風,也就是她的鄰居。相貌,語氣,甚至一些小習慣,全部都一模一樣。縱使她一直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她連這種身臨其境的穿越都仍在體驗,她有理由懷疑這個人就是楊清風的前世。

二是,無論從這個人對自己的態度,還是行為,都十分親近。她可以相信這個人不會害她。

三是,陳文現在從這個楊清風里套出了很多話,大概知道自己大小是個官,還是管禁軍的。心里有點底氣,所以上來就問的很直接。

楊清風還在尷尬中。他本就打算等到師妹18歲就告訴她。他自己告訴師妹,跟師妹自己察覺到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陳文還在直勾勾的盯著他,不過礙于身上的傷口現在是坐著盯著他。

楊清風清了清嗓子:“不是我故意不告訴你。實在是……這件事情我開始也不知道。你從小就被師父捧在手心里護著,澡堂子都沒見你去過一回。還有自己獨立的屋子。我原本以為是師父偏心,還曾嫉妒過你。但你又一直纏著我,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師父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去牢里看他老人家,他才將你的真實性別告知于我……”

“你自己一直都不曾察覺,成天混在小宦中間也沒人察覺。還有你的月事……都是我解決……”

“什么?你怎么幫我解決?”陳文驚地跳起來,結果又扯到傷口,疼的坐了回去。

“還不是騙你…你自小就在這二十四衙門長大,對女子之事一竅不通,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我騙你這是病,然后還專門去問宮里的掌事姑姑那玩意哪有賣,怎么戴…我還給你演示過。”

說完還從旁邊柜子的最里層翻出了一大袋棉花:“我還親手給你做過呢!”

陳文臉色漲得通紅。想說點什么,結果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想罵自己蠢。

屋里一時寂靜無話,楊清風還抱著那團棉花,像是在規劃這樣一包還能用多久。然后又想起什么,放下棉花,也坐了下來。看著陳文干裂的嘴唇,先給陳文倒了杯水。

陳文扭了扭杯子,找到最光滑的一邊才下口。

“不過你這失憶還失憶得挺有特色,像是開了竅。”看著眼前的人,剛才雖然有那么一瞬的陌生,可此時又覺得這就是他最熟悉的那個人。

畢竟這種古怪的小習慣只有楊清風才知道。

陳文杯水下肚,聽出話里有話。不過也不回答,只是抬頭盯著他,然后眼神慢慢下垂,嘴巴微撅,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楊清風就慢慢地移開了目光,做自己的事去了。陳文這邊還是不依不饒,臉上的表情比剛才還要委屈。

楊清風側身看了一眼,完全受不了陳文這樣撒嬌。認輸地開口:“我錯了,好吧。錯不在你,我也不該笑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文心里暗爽。果然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這個楊清風只吃自己這套。臉上的喜色沒藏住,往外泄露了半分。楊清風見她這模樣,眼中的溫柔更甚。也不給自己找臺階下,完全就是一個溫柔師兄的模樣。

“我真的錯了,好吧?師兄給你做,之前那個西洋人教我做的那種古怪的糕點。好不好?”

陳文頓時起了興趣。扶著自己還傷著的老腰,興沖沖的去找衣服。想和他一起去。

陳文從來不虧待自己的舌頭。前世她就愛和楊清風一起做飯。雖然那時候他是個醫生,但燒菜的技術完全不輸大廚。更別說這一世他可是尚膳監少監,專業的!

衣服剛穿了一半,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楊清風不動聲色地把陳文擋住,看著刑部的人就這樣直接闖進來,臉色變冷,身上氣勢全開。

領頭的人看見面前的人,腿肚子顫了顫。恭敬地行了一禮。

“少監大人,我等是拿著逮捕令來的。你看,能不能給行個方便?”眾人看不見后面慢吞吞穿衣服的陳文,卻是聽到了她因為碰到傷口發出的抽氣聲。屋子里的人都明知這少監后面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卻是不敢亂動。畢竟這是可以接觸到宮里貴人的內侍大人,有品級在身,一句話就能要了他們這群小人物的命。

“逮捕令?哪門子的逮捕令?你們是不是膽子太大了點?這里可是內廷,擅闖此地,是要與二十四衙門作對?還是要與皇上作對?”楊清風絲毫不肯讓半步。刑部的人也為難。本來這涉及內廷的,還是有官職在身的人確實不該他們抓。上頭下了令,他們也只好硬著頭皮來了。

“是我們冒犯了,沖撞了大人。小人罪該萬死!”楊清風也沒多說,直接用眼神示意那邊的門,就這樣把人趕出去了。

“少監大人好威風啊!”陳文從后面探出頭,理了理衣襟“不過他們為什么要來抓我?”

楊清風扶了扶額:“你一天都在惹麻煩,以前有師父給你擦屁股,現在換我了。你這次惹了大麻煩,我沒給你把屁股擦干凈,估計被大理寺的人看出來了。”

“啊?那怎么辦?陳文覺得比起好奇自己以前做過什么蠢事,不如先找出解決辦法再說。楊清風想了想,開口道:“只能從源頭上找辦法了。大理寺那群人,或許會比刑部好說話些。”

陳文還想開口,門又被推開了。這次楊清風沒法再端著架子,連忙先低頭行禮。陳文還在愣神,頭就被一把按了下去。

過了一會,楊清風才把頭抬起來:“王長隨。”

這位王公公似乎對這樣的恭維很受用,微笑著點了點頭:“聽說刑部的人剛剛被你給趕出來了?這里是內廷,確實不該讓外面的人來抓人。你做的很好。不過…你在這把人藏著,不是也給刑部的添麻煩嗎?這就是個小案,結果被大理寺駁了兩回了。這次就是放這位陳奉御去,也沒什么事。你平時也沒少幫雜家的忙,一個人我還是能保下來的。”

楊清風頓了一下:“好,那就聽公公的。不過這人定是要給我囫圇個的的帶回來。我再跟他說幾句體己話,您就把人帶走。”

“好,不會對你這師弟怎么樣的。”王成看見楊清風與那里面的小宦貼著耳朵說話,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就退出屋外等著了。

“你怎么,這么快就把我給賣了?”陳文還沒反應過來,嘴巴邊就先被送上了一碗藥。聞著就苦的要命,奈何楊清風手勁太大硬生生地給她灌了下去,陳文嘴巴都被碗沿給擠紅了。

“你先忍著點,最多兩天,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妥。這位王公公是司禮監的人,心里可以不恭敬,面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楊清風交代完,又往陳文懷里塞了不少藥膏藥粉:“他們不敢搜你身,這些藥有的是外敷,有的是內服。吃藥的時間我都標好了。還有……”

陳文打住了楊清風的絮叨。想問些什么卻被傷口疼的痛呼出了聲。楊清風立馬要掀陳文的衣服看看她的傷。楊少監此時離她極近,受不了她這樣的可憐樣。喉結動了動,忍下手尖的燥熱,沒去撫她的頭。心里卻是比陳文還要疼。

楊清風只好再退一步:“一天,絕不讓你久等。”

“那我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為了防止有什么變故,陳文覺得還是有必要了解整件事的經過。

“你殺了人。是欽天監的。”陳文雙眼瞪大,原本以為是被誣陷,沒想到自己是真兇。“那我為什么殺他?”

“因為我。”

陳文還想問點什么,可人已經被推到了門口。楊少監最后跟她說的一句話是“等我”。

去地牢的路上陳文好好參觀了一下這內廷的東北角。發現往來之人雖說都是太監,但氣度姿勢很不相同。

有的是高大魁梧,器宇軒昂。腰間還有別的有劍。有的是則是符合傳統標準的小宦,面白身矮,說話也細聲細語,眉目間陰陽怪氣,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子騷氣。

陳文心想這楊清風沒變成后一種來惡心她著實是該感謝上天。

她在東張西望的時候別人也在看她。不過都是偷偷地看,礙于前面的王成沒人敢往這邊多瞧。

她嘴上的紅印非常顯眼。剛從少監休息的屋子出來,臉上還有痕跡。周圍的人都有點替陳文害臊。看了一眼便懷著“非禮勿視”的假君子心態不再多看。

不過走著走著周圍的人變多了,說話聲就越來越大。陳文沒有刻意去聽,這些話是往她耳朵里灌的。

“這就是楊少監那個相好的?長的確實有幾分姿色。不過敢在這鬧命案,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喲!”

“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之前都察院都來了。說欽天監那位是畏罪自殺。我看也是。他干的惡事不在少了的。就這樣死了還是便宜他了”

“可是大理寺,抓著這個案子不放。這是第二次駁回了。再重審還讓刑部的人來。不然就要三司會審了。”

“就這么個案子?三司會審?”

“你怕是忘了死了的那個身后的人是誰了。”

陳文正聽的起勁,前面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舌頭是不想要了?”

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陳文規規矩矩地跟著前面的人走,旁邊兩個架著她的人也是虛架。仔細分析了剛才聽到的話和這位王公公的態度,陳文覺得情況沒有自己想的那么樂觀,楊清風要想救她出來,一天恐怕是不夠。

依據她六年的歷史學習經驗來看,就算不考慮中央機構的行政效率,單單憑她這個身份,進了刑部的牢就很難全身而退。

明代某些時期宦官權力很大,于是但凡是有點身份的文人都對她這種沒什么本事的內侍嗤之以鼻。更別說是朝堂上的人。

陳文對明朝的歷史不算了解的透徹,這什么勞什子的御馬監也是聽都沒聽過。身上又受了傷,沒察覺出自己走路的步子都比以前穩健許多。懂點武學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個練家子。武功不低。

可惜陳文此時不知道,還在慨嘆自己的弱小。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弘治是哪位皇帝,牢房就已經到了。她稍微掃視了一下,感覺這牢房環境蠻不錯的,雖說是干草鋪地,有點陰暗潮濕,但地面很干凈,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顯而易見,這是一個貴族監獄。

陳文稀里糊涂剛穿越過來就進了監獄,經歷了數次頭腦風暴后才真正地,在牢房平靜了下來。然后開始思考她穿越而來的意義。

錢鐘書先生曾說,天下沒有偶然,那不過是化了妝的、戴了面具的必然。陳文很高興自己還能記得穿越之前作文素材上的名言。高興了一會。

然后又把思想拉回正題。

她開始細細回想所有的怪事。從大概一個星期前就有種奇怪的感覺。晚上睡覺前可以看到一些從來沒見過的畫面。她記得有尸體,還有肉香,還有一股…薄荷的清香。自己好像還在吃什么東西。

這幾樣仔細聯想一下,陳文有點惡寒,她不會在想像自己吃人肉吧?

實在是摸不著頭腦,還有,距離高考就一百多天了,這個時候穿越,陳文覺得自己十二年學白上了。不過能看到楊清風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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