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線描課是在主教樓上的，從窗外看出去是幾棵很高大的松樹，透過松樹可以隱隱約約看見學校的南門和那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線描老師是一位看起來有些消瘦個子不是很高的中年男性，他的臉色有些發黃，戴著一個黑框眼鏡，不很濃密的頭發很飄逸地向后梳著，整個人看起來很隨和，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教室的墻壁上掛著很多副作品，有老師的幾個，大部分都是歷屆的同學畫得比較好的作品。教室的一角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模型，有簡單的棱錐棱柱，還有復雜的白塑雕像，我還看到了一個DNA的雙螺旋模型，看上去還挺有意思的。上課的學生不多，差不多有十個同學，教室也不是很大，很隨意地擺放著一些畫板，整個氛圍很自由和諧。老師說今年選課的人不多，可以在小教室上，要是人多的話就會去一個大一點的教室。

我很喜歡畫畫，總覺得畫畫的時候，時間像是靜止的一樣，在等著你從畫里走出來。無論發生什么樣的事，拿起畫筆的時候，就會覺得很平靜。可是喜歡畫畫并不代表就能畫好，我發現這個也是看天賦的，尤其是在有對比的時候，更加的明顯。

第一節線描課上，我就看到了李荌淞的畫畫功底，老師拿著他的作品給全班同學講解了一番。我覺得老師看他的畫的樣子，就好像是在讀一本書，它不止是一些的筆畫的組合，而是每一部分都蘊含著一些內容，組合在一起會引起你的深思。

后來有一次上課，老師說我們畫一下我們的同學吧。他環視了一周，最后將眼神停留在我的旁邊問到：“要不然畫李荌淞怎么樣？”

我抬起頭正好看到老師征求意見的眼神：“徐芷柳，你覺得呢？”線描老師笑著說。

因為上課的學生本來也沒有幾個，第一堂課的時候，老師就記住了我們所有人的名字。

“我沒有意見。”我有些尷尬地說，我在想自己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可能都有些結巴。

線描老師讓李荌淞坐在老師原來坐的位置上，面朝著我們，眼睛看著后面墻上的那一幅“布魯特斯”的素描畫像。然后老師坐在我旁邊原來李荌淞坐的位置，拿著畫筆開始畫他。

看著目不轉睛端坐在前面的李荌淞，我不知道怎樣下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具備把人物畫好的那個能力。他的眼神看起來很堅定又透露出一種柔和，鼻子很挺，面部很有棱角但看起來是那么的親切。我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孩長得真好看，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可是難道這些就只有我看到了嗎，別人看到的又是什么樣的李荌淞呢，是不是跟我看到的一樣有魅力。又或者說，他們看到的李荌淞跟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有能力讓別人看到自己想要展示的那個樣子。如果真是這樣也是很好的。我有些不舍得讓這么多人看他，雖然也沒有幾個，但這樣我也不想，他是我的，我心里暗暗想著，又覺得自己這樣顯得有些小氣。

旁邊的線描老師拿著鉛筆很嫻熟地在畫紙上畫著。摩擦產生的沙沙聲也仿佛是在催促著我。

我拿起畫筆按照老師之間教的先畫出整體的輪廓，然后按照比例將各個部分填充進去，用線條將他們流暢地勾勒出來。

差不多過去了十分鐘左右，線描老師就畫好了，然后他就在教室走動指導著一些遇到問題的同學。

老師的作品就在我的旁邊，只要我轉個身就能看到。我其實挺想看看老師畫得是什么樣的，但是我更想畫出自己想要畫出的樣子。我知道，只要我看了一眼，那無論怎樣，我呈現出來的畫像就會受到影響，即使是讓作品變得更好了，那我也不愿意。好與更好都是相對的。

快下課的時候，老師環走了一周，同學們都已經完成了。他讓李荌淞回到自己的座位。

有幾個同學讓李荌淞幫他們在畫紙上簽一下名字作為紀念。我轉過頭看了看老師的作品。

感覺像是考完試在對標準答案一樣。這真的就是一副標準的人物線描畫像。沒有一根多余的線條，很完美地將人物的特征呈現出來。我心想老師不虧是老師，有質量更有效率。這時我再回頭看自己畫得畫像的時候，剛剛還覺得不錯，現在只想找一張白紙蓋住。

等李荌淞回到座位上的時候，他探過來一只腦袋想看看我畫的他。結果是一張白紙。

“小柳，你畫的呢？”李荌淞笑著問。

“畫好了，你看，一張白紙你可以想象成任意的樣子。”我笑著說。我想就這樣悄悄地當做沒有畫過一樣。

“詭辯。”李荌淞笑著說：“我都看到了，你雖然畫的很慢，但是是畫了的。”

“你的視線明明看的是后面的那幅畫。”

“用余光啊，我的余光里都是你。”李荌淞笑得很肆無忌憚。

我像是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給擊中了一樣，把藏在后面我畫的那幅畫拿了出來。

“我喜歡你畫的眼睛。”李荌淞笑著說：“看起來很清澈的樣子。”

“就只有眼睛嗎？”我笑著問。

“當然不止是是眼睛，喜歡這一整幅畫像。”

“你客觀一點。”我略微嚴肅地說。

“瑕不掩瑜，畫得很不錯。”

“所以是有瑕嘍。”

“跟老師相比，誰畫得又沒有瑕呢。”李荌淞笑著說。“不過我喜歡你畫的。”

“小柳，來幫我簽個名，我要收藏起來。”

籃球場上的少年總是那么的有魅力

那天下午，我和沈菥蕙一起去籃球場看他們打籃球。學校的籃球場有兩個不同的區域，一個是平時上課的場地，接近學校東門，還有一個場地接近學校的西門，在操場旁邊，離圖書館也很近，現在是春天，這個籃球場周邊被綠油油的樹叢覆蓋。我跟沈菥蕙每人手里拿著一瓶水，站在人群中給他們加油，看著球場上這樣一群熱血的青年，我們也不由自主地被他們感染，心情也跟著籃球的起伏時而緊張時而放松。江茗榮跟李荌淞的配合打的很好，好像他們跟籃球三個部分在這個球場上組合了一個整體，很有默契，每次李荌淞進球后都會看著我得意地笑著，一副小學生考了個好成績要表揚要小紅花的樣子。

后來我們四個人走在路上，李荌淞喝著我帶的水，沈菥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帶了那瓶水遞給了江茗榮。“謝謝啊。”他說。然后一口就喝了大半瓶。

沈菥蕙問：“江茗榮，你的籃球怎么打得那么好，感覺每個球都能投進去。”

“我跟籃筐有個約定，每次它都讓我進。”江茗榮吹噓到。“籃球場就像長在我的心里一樣，在每一英尺的地方，我都能本能的找到那個歸去的方向。”

我和李荌淞都看出了江茗榮的夸張，只有菥蕙特別投入地在聽著他講話，覺得很了不起。

看著他們聊得那么歡樂，我跟李荌淞走得慢了些。我在后面看著這兩個心無旁騖向前走著的人，感覺他兩特別像一個追星的少女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偶像，正專注地仰望著他，想要一張簽名照的樣子，畫面看著也很有趣。

晚上我正在宿舍寫作業的時候，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沈菥蕙進來后背靠著宿舍門很甜蜜地笑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饒有興致地審視。我就這樣看了她應該有五分鐘的時間，她才回過神后不好意思地朝我吐了吐舌頭。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了，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走到我的旁邊說：

“你怎么就丟下我走了。”

“你們那么投入完全忽視我們，那我們又何必接著在那發光發熱呢。”我笑著說。

“怎么樣？”我轉過身充滿好奇地問。

“我們牽手了。”她有些扭捏但是很甜蜜地講。

“牽手成功啦？這也太快了吧。”我從凳子上站起來吃驚地說。

“你知道的，我喜歡他很久了。”她嬌羞地說。“只要是對的那個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好吧，你開心就好。”

“我真的好開心呀。”她跑過來激動地抱著我，用臉貼著我的臉說：“有沒有感覺很滾燙。”

“我覺得現在是七分熟了，應該很好吃。”

她知道我在開玩笑，還接著蹭我的臉說：“那我也要把你烤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