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菟抬眼，小臉被食物的熱氣蒸得紅撲撲的，在余暉中生出一份不符合年齡的艷色。

“那只碗叫你摔破了，只這一碗了，不吃就餓著吧。”

夏宸淵肚里空了兩天沒油水，如今被這魚湯的香氣一勾，哪里還忍得住，五臟廟早咕嚕咕嚕不安分躁動(dòng)起來。

“我不是矯情，只是一時(shí)不習(xí)慣罷了。”

他低聲解釋，似是被她刻薄怕了。

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孩童，問不出何不食肉糜的蠢話。只那些如同刻在骨子里的教養(yǎng)，叫他一時(shí)難以全然拋卻。

“吃吧。”

顧菟見他識(shí)趣，也懶得跟他多說，吃飯要緊。

倆人悶不吭聲吃飯，你一口我一口的，竟也將一罐湯吃得干干凈凈。

“你還隨身帶著鹽巴？”

肚里有貨墊底，夏宸淵恢復(fù)了些力氣，示好地主動(dòng)開口聊天。

“沒。”

湯水不管飽，顧菟吃得肚皮溜圓，沒急著收拾餐具，愜意地在小板凳上坐著歇歇。

“鹽巴貴，我哪有錢買那個(gè)。湯里放了冰葉日中花，那個(gè)有咸味。”

冰葉日中花？夏宸淵稀奇地睜大一雙鳳眼，敬佩道：

“你懂得好多。”

“生活所迫，不值一提。”

顧菟隨意擺擺手，正從在他身上收繳來的華麗防身匕首上，往下?lián)笇毷?

夏宸淵瞧得心痛不已。這丫頭實(shí)在暴殄天物！

可他一個(gè)吃白食的，也不好多勸，不然又是一句矯情砸來，他多冤枉得慌。

“你不問我的來歷么？”

憋了許久，他硬生生將視線從那柄匕首上移開。

這還是他七歲生辰時(shí)，父皇賜下的生辰禮，這些年來他無一日離身過。

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件死物，能交她抵些銀子也算適得其所。

顧菟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手里拿石頭尖兒撬那塊嵌接得天衣無縫的紅艷寶石，懶洋洋說：

“你是黎妃所出的九皇子夏宸淵，被你父皇與太子兄長(zhǎng)追殺至此。”

她覷著他大變的臉色，噗嗤笑了。

這人果然不認(rèn)得她。

“慌什么，我要是來要你命的，何苦救你？是你昏迷時(shí)自己管不住嘴嘟囔出來的，還流了不少眼淚鼻涕。”

“也虧得你不停哭，這才把涌進(jìn)你眼睛的毒給逼出來些許，這才沒有被毒成瞎子，只是個(gè)半瞎子。”

夏宸淵面色一變?cè)僮儯詈笏餍阅玖四槪乒奁扑に频闹睾咭宦暎?

“早晚還是要瞎的。”

顧菟懶得慣他的臭脾氣，沒接話茬。

夏宸淵領(lǐng)教過她的性子，識(shí)趣地很快收斂了脾氣，抱拳拱手認(rèn)真說道：

“我中的毒叫纏絲，已經(jīng)有好些年頭了，一旦毒發(fā)，藥石罔醫(yī)，必死無疑。

如今我一息尚存，目能視口能言，皆拜姑娘大恩。還請(qǐng)賜下姓名，來日必有厚報(bào)！”

顧菟又瞥過去一眼，嘴角微微勾著，渾不在意的模樣叫鄭重其事的夏宸淵不由得心生氣悶。

她既已知他貴為皇子，為何態(tài)度如此輕慢？明明之前還想賴上他，威逼利誘要占據(jù)他正妃之位的，怎的現(xiàn)在又不理人？

難道是欲擒故縱？好有心機(jī)的女子！

顧菟扔下尖端被磕飛的石塊，氣餒地將那柄固若金湯的匕首揣進(jìn)腰間，拍拍手起身收拾空瓦罐，淡然丟下句話：

“等你真能活下來再說吧。”

她不理會(huì)臉色再變的少年皇子，走到門口又回頭，余暉中的小臉瑩然生光！

“記住了，我叫顧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