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隨主便。

顧菟將手里新摘的月牙花遞給芍藥，又細細下了遍醫囑，這才隨唐洛書往前院去。

長公主府里藏龍臥虎，常年有太醫值守。她開出的藥方本就要送去給人再三斟酌添減的，熬藥也有專門的藥童經手，倒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顧菟不是真沒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姑，很自然地吩咐下去。

唐洛書冷眼旁觀，心中對這個冷不丁冒出來的義妹，生出些許疑慮，面上卻絲毫不顯。

她過于鎮定了。

連他都能看出的問題，英明睿智的父親母親大人更不會忽略；

既然放任她出入后院，便代表一定程度的信任，他只需配合便是。

“妹妹留意腳下。”

唐洛書伸手虛虛扶她一把，提醒她注意腳下臺階。

顧菟回以感激一笑，提裙漫步而下。

玄衣侍衛在一旁看著，心中暗暗咋舌。

若不是知道這二人乃是頭次初見，瞧這兄友妹恭的融洽勁頭，還真當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了。

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上天注定好的緣分？還是這女子有備而來，心懷叵測？

顧菟沒有理會侍衛若有似無的打量，落落大方地跟著前行，遇著園子里不常見的花木總忍不住見獵心喜，想采來入藥。

還好她尚且記得眼下場合，克制住了蠢蠢欲動的小手，只多瞧兩眼飽飽眼福。

唐洛書將她似能發光的眼神收入眼底，體貼地放緩步子，遷就她的小短腿。

瞧她這副稚嫩的模樣，也就十歲上下，居然已經敢給人開方治病了？

學醫不比其他，需要大量典籍背誦、師父指點和經驗積累，二十歲出師已經算早，不存在神童這一說法。

除非是宿慧之人。

這怎么可能？

唐洛書失笑。

他這些時日為姐姐搜羅新話本解悶，聽多了荒誕離奇故事，竟也生出些無稽的念頭來。

幾人各自心思，不多時來到清風院，唐駙馬已等候多時。

“見過父親。”唐洛書行云流水般見禮，又朝一旁二人頷首。“顧大人，五公子。”

顧家父子二人忙起身回禮，連稱不敢。

“都坐吧。”

唐駿沒坐主位，擱下手里的甜白瓷茶碗，上下打量一圈后頭不見怯場的小姑娘。

只這一眼，顧菟便覺得肚腑全被人看了個通透！

她強壓下這些微的不適，規矩地上前福身行禮：

“見過大人，給您請安。”

唐駿素來看人極準，見著她這淡雅沉穩模樣，卻難得有些摸不透。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微揚嘴角，一張俊面便蘊滿暖意，端的是風流多情！

“好孩子，起來吧。”

“是。”

顧菟回以粲然一笑，眼底帶些孺慕之意。

駙馬爺開口便說好孩子，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白了，今日要演的就是父女情深的戲碼，她懂。

“你叫顧菟？今年幾歲了？這扇墜可是你的？”

唐駿溫聲詢問，示意她坐下說話。

顧菟坐到唐洛書身邊，正好與顧家二人相對。

顧菟很自然地投過去目光。

復見家人，她心中毫無波瀾，如遇陌路，只在眼底添些恰到好處的訝然。

畢竟她的相貌，可是像足了紈绔子的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