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菟看了大半天義診，晌午飯也只草草對付兩口，又接著給人看病，可排隊的病人還不見尾。

顧菟給一位面善的大娘看完診，幫她調整了下上回的方子，叫她回去再吃一副看看，大致就能好個差不離。

大娘千恩萬謝，拿著方子去旁邊的濟生堂抓藥。

顧菟趁機歇口氣回店里更衣，又被花容閣里的夫人小姐們拉住，七嘴八舌問話。

幸虧花掌柜過來救場，顧菟才得以脫身，出來繼續義診。

嗯？那好像是，顧姝？

顧菟感受到強烈的目光注視，扭頭望去，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臉長得跟每天在銅鏡里看見的人一樣，還一副恨不得生撕了她的狠毒表情，是顧姝沒錯了。

顧菟眸底飛快閃過一抹笑意，隨即瞳孔放大，渾身抽搐著，抱頭慘叫一聲。

“啊——”

凄厲的叫聲驚動無數路人，就連正轉動著不為人知小心思的顧姝，都被嚇了一跳。

顧菟趁著抱腦袋的當兒，拿垂下來的袖口蹭了蹭眼角，眼前頓時發熱發澀。

她紅著眼眶，淚珠滾滾落下，大睜著兩眼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顧姝，又歇斯底里地啊了一聲。

“我想起來了！你是顧姝！我的好姐姐，你害得我好慘！”

顧菟聲嘶力竭地嚷了一通，字字清晰入耳，引得圍觀者議論紛紛。

顧菟趁熱打鐵，跌跌撞撞沖過去，一把揪住顧姝襟口。

好吧，她原本是想揪頭發的，可惜身高劣勢明顯，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沒想到吧？我又活著回來了！顧姝！你是我親姐姐，卻毀我名聲害我性命，你心腸這么會這樣狠毒？！”

“三年了！一千個日夜，你晚上能睡得著覺嗎？你不是人！”

這一番哭訴指控先聲奪人，足夠勁爆，頓時引來無數人圍觀。

顧姝心思再深，也不過是閨閣中嬌養著的千金小姐，習慣了使喚下人做事，哪里會當眾跟人撕打？她的臉還要不要了？

于是她便只會一手按住自己襟口，一手使勁扒拉顧菟的手，嘴里一個勁念叨“你胡說，你松開”，完全不是對手。

顧菟也做不出當眾撕人衣裳、撓花人臉的兇悍之舉，趁機把身上得用的幾樣藥粉灑進顧姝身上之后，遺憾地卸下力道。

早知道這么快能跟顧姝碰面，怎么就沒多準備些見面禮呢？

可惜來找她瞧病的，不是貪圖小便宜的，就是家里窮得看不起病的，還都是頭疼腦熱咳嗽拉肚之類的小毛病。

這要是來個發天花的，或者出疹子的也行啊，弄點膿汁往顧姝身上一抹……

呃，師父對不起，我只是隨便想想，您的教導我銘記于心，醫德為先！

顧菟虔誠地反省下自己，然后熟練又做作地，順著顧姝的力道，輕飄飄地倒飛出去，倒在地上后又滾了兩圈。

顧姝呆了。

這情景好特么眼熟！

顧菟接下來的舉動更眼熟！

只見她受傷小獸般嗚咽一聲，沒完全長開的身子痛得蜷縮成一團，話也說得破碎支離。

“嗚，姐姐，好痛！”

噗——

一口血水噴出，落在街面暗沉沉一小灘，看得人心驚！

顧姝眼前一陣陣發黑。往日情景重現，她崩潰地想尖著嗓子大喊，想沖過去踹死這個裝模作樣的賤丫頭！

可她不能。

顧姝垂在身側袖子里的拳頭不住顫抖，嘴唇上咬出白色的牙痕形狀。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

“妹妹，你誤會了，我是你姐姐啊，我怎么會舍得傷害你呢？就算你犯錯胡鬧，你也是我妹妹啊，我肯定要護著你的。”

“這些都不重要，你能回來就好。家里找了你三年，爹娘的頭發都快愁白了，你到底跑哪里淘氣去了？快別頑了，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