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母回了暮城之后，沒過多久便與世長辭了。寧天一聽從母親的遺愿，將她與寧岳藏在一起。五年的時間，暮城已經飛速發展，很多地方都改頭換面一般，建起了各種高樓大廈。他給母親準備的葬禮很簡單，也很平靜，只邀請了幾個平日還在聯系的長輩，其他的一律從簡。僅僅只是兩天的時間，唯一一個與他有關的親人離開了。

寧天一穿著一襲黑色的衣服，站在寧天羽的墓碑前，上面的照片，還是他熟悉的那張笑臉。他伸手輕輕拂過墓碑，眼眶再次泛紅。許久之后，他才轉身，不緊不慢地走下山。

對于暮城，他沒有家，更加沒有親人，甚至是產業都沒有，因此寧天一回了酒店。

他一邊給自己定明天的機票，一邊收拾行李。準備回M國，至少，那邊還有他的房子和個人財產。

可當天晚上，寧天一就再次接到了沐簡純的電話。

“那個，我回暮城了。我們可以聊一聊嗎？”沐簡純開口道。

寧天一猶豫了一下，隨即干凈利落“好。”

兩人約定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廳里，沐簡純到的時候，寧天一已經坐在窗口的位置等著她了。待她坐好之后，寧天一對服務員招了招手，將菜單遞給沐簡純“想喝什么？”

“橙汁。謝謝。”沐簡純也隨即大方的開口。點好之后，很快便上了。

兩人面對面坐著，沐簡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開口道“你好像又瘦了？”

寧天一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他攪拌著咖啡的手暫停了一下，抬眸對她上的“不是有話要談？”

沐簡純放下手里的杯子，調整了一下心情才道“這次的比賽，很順利，我們拿了冠軍。雖然僅僅只是友誼賽……”

“很抱歉，我對這個沒有興趣。”寧天一打斷了她的話，臉上卻沒有不悅的表情，還是平平淡淡的。沐簡純看向他，頓了頓，點了下頭“好。我想問一下你，當年為什么選擇退賽？”

“不想打了。”寧天一繼續隨意地吐出這句話，簡短干脆。他當年沒有對外界說明原因，自然也就不奢求能夠得到外界的理解，前幾年也是風波不斷，好的壞的，都在他。這幾年終于能夠平靜了，而他，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平靜的生活。“如果你是想問我這個，那么我想不必再談了。”

他說完，站起身，準備離開。沐簡純立馬站起來，伸手攔了他一下“不是說要幫我個忙嗎？”

寧天一看著她下意識的揚了一下眉“什么忙？”

“想讓你擔任我們隊的教練。”沐簡純說。

寧天一一把推開了她的手，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

“上次可是你說的！”沐簡純站在他背后，理直氣壯地突然放大了分貝。引得周圍人都向他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一時之間，沐簡純有些不自在，對周圍的人一一說抱歉，拉著寧天一往外走。

她本來是有話想說的，結果，卻被他冷落在后面，兩個人一言不發。初夏里的暮城，夜晚的風都夾著一絲熱意。

走上長長的人行天橋，寧天一忽然停了下來，站在天橋的正中間。沐簡純跟著，隨即站在他身側。底下是來來往往的車輛，沿路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整個路邊。

“以前，我也想過站在最頂端，享受榮耀和所有人攢許的目光和感嘆。但即使這樣，等所有的光芒散去，你依舊只是茫茫人海中，虛無縹緲的塵埃罷了。”寧天一目光看著前方，沐簡純不確定他的目光是看著遠處繁星點點的夜空還是燈火通明的車道，奔流不息的車群。他的話音里，不像是感慨，更像是一種評價。

“那個時候，你感覺到累嗎？”沐簡純問道。

“你現在累嗎？”寧天一反問她。

沐簡純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她如今也算是職業的巔峰期，自然不覺得又什么累的。為了喜歡的事而去努力，變得更好，這不是情理之中的嗎？

寧天一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轉移開來，沉默了。沐簡純正想著他怎么不說話，是不贊同自己的反應？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又再次傳入耳邊“我明天就得回M國了。”

“你要回去？可是…你的家不是在暮城嗎？那伯母？”沐簡純有些驚訝內心又是激動又是焦慮的。他剛回來啊，怎么又得回去了。

“去世了。”寧天一傾吐出這三個字。他的話音好像每次都是這么冷淡的平靜，就連這三個字，都顯得如此習以為常一樣。

印象里，沐簡純好像覺得他活脫脫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灑脫不羈的寧天一，熱情洋溢的寧天一，都杳無音信。

“對不起啊……”沐簡純立即閉了嘴。下意識的知道了自己不應該問這個話題。

“沒事。”他開口道。沐簡純再次將視線落在他身上，這個人變得內斂和冷淡了很多。現在也不適合找他談論擔任戰隊教練這個話題了。

沐簡純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我就先走了。什么時候你想回來，隨時來找我。”

寧天一看著她手里的名片，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沐簡純見他接了，于是轉身就走，下了天橋另一邊的樓梯。

他看著沐簡純的背影，緘默無言，垂眼看著名片上的名字和聯系方式以及戰隊的地址。

也姓沐啊！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將名片放進上衣的口袋里，轉身朝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回到酒店，寧天一看著躺椅上的衣服，那是之前他在戰隊的隊服。寧天一原本想扔了，卻一直被母親抱在了懷里，怕真的被他給扔了。他走了過去，拿起衣服，摸了摸上面那個貓頭鷹的徽章標記，許久之后，他才拿起衣服，走進浴室里洗好烘干之后，又借來酒店的熨斗來，一一將它熨平整了。才整齊的疊好，放進行李箱的最底層里。

或許，做個紀念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證明曾經自己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