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何昌越按照約定，早早的來到虎門客棧候著。

剛一敲門，便見一瘦削男子開門。

何昌越探頭出去瞧了眼，甲字九號房。

門牌沒錯，難道是記錯了？

當下陪笑道：“這位道友，不好意思啊，在下敲錯門了……”

剛一說完，卻聽那人朗聲大笑。

“何道友，是我。”

何昌越聽著這聲音溫潤，略有些低沉，只覺甚是熟悉，再一瞧這一身衣裳。

錦衣綢緞，衣領袖口，繡有各色花紋，堪比百鳥朝鳳圖，正是前輩白日里所穿那件。

面上不由目瞪口呆，吶吶道：“莫不是陳前輩？”

陳逍含笑點了點頭，見何昌越面上青一塊紫一塊，開口問道：“你臉上怎么回事？”

何昌越忽覺面上又抽痛起來，輕捂住左臉，嘆道：“還不是城門口那些人，見著我給前輩帶路眼紅，便一齊來打我。”

陳逍聞言一挑眉，丟了一個玉瓶給他，淡淡道：“待會不要叫我前輩，喊我榮介即可。”

何昌越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多謝前輩，不，多謝榮介。”

修士雖大多可以用法術將面目遮掩，但遇上境界比自己高的，便形同虛設，還不如這實打實的套上一層皮，來的實用。

何昌越帶著陳逍一路兜兜繞繞，來到一個偏僻的巷口。

此時天色已暗，路上張燈結彩，倒比白日里更繁華了些。

“榮介，這黑市入口每日都會變換，多在隱蔽之處，你隨我來。”

陳逍跟著何昌越走進巷子里，卻見這兒竟是一處死巷。

何昌越走上前，默念口決，瞬間面前景象如水波蕩漾開來，露出一條地下通道。

兩人順著石階下行，見這地下別有洞天，竟如一座小城般。

兩側石壁嶙峋，鑲有顆顆螢石，又有萬千房舍，鱗次櫛比，買賣各色物件，刀劍爐鼎、草藥符箓，應有盡有。

或有人就地擺攤而坐，來往之人不絕。

“榮介，你若有什么想賣的，可去珍寶閣兌換，相比這些小攤小販，倒是可靠的多。”

陳逍聞言，想起先前在秘境里所得，還有那些華山派弟子的物件，除了一些靈丹草藥，倒無甚用處，正好借此出手。

剛踏進珍寶閣，便有一奴仆引著陳逍進入一處隔間。

左右封閉，屋內只有一空蕩蕩的桌子，桌前坐著一人，瞧著十分年邁，似有八九十歲的模樣。

只聽他緩緩道：“仙人請坐，此處下了屏障，可隔絕一切外切打探，您大可放心。”

陳逍上前坐下，桌上瞬間靜靜擺著六七個儲物袋。

這老者動作倒也十分利索，須臾便清點完畢，開口道：“一共三萬六千四百一十七塊上品靈石，仙人若無異議，小人這就將靈石給您。”

陳逍略作思忖，微微點頭，就見老者掏出一枚儲物戒，其中靈石分毫不少。

陳逍將儲物戒戴在手上，面上平淡無波，心中卻是不由咋舌。

他雖曉得這些宗門弟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幾件寶貝，倒沒想到那些華山派弟子身家竟如此闊綽。

加上先前搜羅來的靈石，累計已近十萬。

何昌越見陳逍出來，連忙迎上，面上竟是眉開眼笑的，似遇著什么好事。

“榮介，今兒你可趕得巧，我剛打聽到，等會有場拍賣。”

“據說有難得一見的靈獸，你若有興趣，咱們可以順道去看看，開開眼。”

陳逍對這靈獸倒不是很感興趣，但見何昌越眼里滿是期待之色，便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罷。”

何昌越喜笑顏開，帶陳逍沿著街道，往那西邊走去。

路上陳逍左右打量，這黑市里商販也確實多。光這擺地攤的，便數不勝數。

而這攤上，也是什么新奇物件皆有，如削鐵如泥的羽毛，一滴石穿的靈水，再或是能日行千里的海龜……

忽然，眉心一動。

追思在靈臺處上蹦下竄，引著陳逍看向右手邊的地攤。

陳逍抬眼望去，卻見此處人丁稀少，只有一人藏在寬敞的斗篷里，坐在攤前，看不清面貌。

而追思所指的，卻是那塊壓著攤布的石頭。

陳逍沉思片刻，走上前仔細打量攤上物件，卻見只孤零零擺著一個白瓶。

“這個怎么算？”

“一滴龍血，不換靈石，換物。”

這人聲音十分沙啞，活像是被人扼住喉嚨發出一般。

陳逍聞言卻是一怔，不由笑道：“這若是龍血，為何你自己不留著，放到這攤上賣？”

龍血，世上一等一的靈藥。

雖說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但只要你肉身未損，三魂未散，只一滴便可將人救回，可以說是多了一條命。

卻聽那人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不信請別處去，不要礙著我做生意。”

陳逍聽著愈發覺著此人有趣，掂了掂手里的白瓶，道：“說罷，要換什么。”

那人忽然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逍，令人不禁覺得陣陣陰寒。

“以血換血，再合算不過。”

陳逍嘴角一勾，“你可得說清楚，要什么血。要是讓我再拿一滴龍血跟你換，自然是沒有的。”

“你的心頭血。”

此言一出，陳逍不由眉頭緊蹙，一旁何昌越也上前勸道：“榮介，這心頭血關乎修士命脈，若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設想，咱們還是走罷！”

陳逍略作思忖，瞧了瞧手中的白玉瓶。

人有十滴精血，亦為心頭血。雖說用掉一滴，之后還會長回來，但要是一次性用光，便性命堪憂，可以說是半只腳踏進棺材。

他對這攤主頗有些興趣，今日倒不妨賭上一把，隨即開口道。

“你若發天道誓言，定不拿我這心頭血，做任何有害于我的事，我就跟你換。”

那人亦十分果斷，當下作誓道：“天道作證，吾定不將汝心頭之血用于害汝之事，否則萬蟲噬骨而死，神魂俱散，永不入輪回。”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雷光繞著那人周身轉了一圈，最終沒入那人眉心。

陳逍從指尖逼出一滴心頭血，裝進玉瓶里，丟給了那人，轉手拾起一角的石頭，只道：“這石頭瞧著特別，就當順便送我了。”

“隨意。”

陳逍將石頭和白瓶一起揣進懷中，起身拍拍袍子，帶著何昌越遠去。

待兩人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卻見原先那處攤位，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