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山山寨內,赤發狐夏陽盡管已傷痕累累,但仍頑強地站起來。前方的蟒蛇厭煩地說道:“啊啊,真是煩人。為什么不老實地躺下?難道你覺得自己還能贏嗎?”
“我說了,為了兄弟,我···不能倒下···”
“唉,什么為了兄弟,你只不過是個沒有家的小女孩。”
“你,你說什么?”
蟒蛇一邊發起攻擊,一邊說道:“你十四歲,家就沒了。之后,就一直生活在山寨里。所以你才會把我們這些山賊當成家人,把這里當成你的家。你知道這是多么愚蠢嗎?”
“你閉嘴!”
夏陽使出“惡狐擺尾”,但被對方躲開。
“山寨被攻下后,你不管死活地都要奪回來,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在這天下,除了這里,你找不到別的容身之所。”
夏陽情緒混亂,露出了破綻。蟒蛇沒有放過這機會,逼近她用五節棍攻擊。
“所謂的家人和家都是你的幻想,為財賣命的山賊怎么可能是家人,動亂不安的山寨怎么可能成為家。你明白嗎?你的容身之所,從一開始就沒有!”
“你給我閉嘴!”
夏陽用“狐步”逼近蟒蛇,揮下鐮刀。但她的行動早已被蟒蛇預料到,他用“蛇腹”擋下攻擊,然后使出“銅頭蛇”。槍尖繞過狐貍的防御,刺向她的腹部。她倒在地上,腹部被開了個窟窿,大量鮮血涌出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受到重創,她已經無法再站起來了。
“我···我···真的沒有···容身之所嗎···”夏陽意識模糊,虛弱地念道。
蟒蛇靠近躺在地上、逐漸失去意識的夏陽,舉起五節棍。
“唉,這下終于解決了。”
蟒蛇揮下槍尖。突然,他感到一股過去從來沒有遇過的強大殺氣逼來。意識還沒理解發生了什么,身體就因恐懼率先做出了反應,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后躲避。下一刻,一個人影閃到夏陽跟前。毫無疑問,如果身體反應慢了半拍,他就會身首異處。
那人正是子烜。他先是望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夏陽,然后轉向蟒蛇。臉因憤怒而扭曲變形,雙眼更是射出兇光,宛如一頭發狂的野獸。
“你·對·我·的·同·伴·做·了·什·么?”
蟒蛇害怕地后退一步。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跟他一起反叛的山賊跑了過來,人數有三十人。蟒蛇來了底氣,一邊用大笑掩蓋自己的恐懼,一邊說道:“哈哈,傻瓜,不管你有多強,你都不可能打得過這么多人。”
“我沒時間跟你耗!全部給我去死!”
話剛說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種不同于內力、法力、妖力的強大力量從子烜體內爆發出來。那股力量甚至變成淡藍色的光覆蓋他全身。
子烜的身體也跟著起變化,不僅肌肉變大變結實,四肢還長出尖刀般的利爪,犬齒也變長變尖。上衣被炸開,露出布滿傷痕的身體。發髻也被彈開,烏黑的長發變成白色,豎直散開,就像獅子的鬃毛。額頭顯現出一個近似咒文的藍色文字——傷。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你你是什么怪物?!”
看到子烜妖怪般的模樣,蟒蛇不禁顫抖起來。他甚至能感到對方散發出來的,強烈到能刺痛皮膚的殺氣。
子烜從背后的布袋拿出第二把刀,形制與“虎牙”相似,但因為是左手刀,所以偏小一點,而且虎頭換成了豹頭。刀名也就變成了“豹爪”。
意識到大事不好,蟒蛇對手下叫道:“快動手殺了他!”
盡管害怕,但畢竟人多勢眾,眾山賊大喊著沖向子烜。他做出沖刺的動作,然后下一秒,就從原地消失。他使出“猛虎狂噬”,一邊以常人難以捕捉到速度移動,一邊揮下雙刀。三個呼吸的時間,在場三十多人就全部噴血倒地。蟒蛇也被砍了三刀,奈何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見。
在這生死時刻,蟒蛇模糊的腦袋里卻浮現出那個傳聞,關于一零八顆魔星轉世為人,毀滅大唐的傳聞。
“你···是···魔星···”
說完遺言后,蟒蛇就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太陽從東邊露出半邊臉,給白虎山染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白。山路上,龐軍獨自一人騎著馬狂奔,士兵早就被他拋在身后。他的腹部受了重傷,僅用粗布堵住傷口,身體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傷口。
“啊啊啊!好疼!好疼!畜生!我一定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這時龐軍在前方看到一個人。正是戴著紅色帷帽,同樣在騎馬逃跑的鬼策士虞花。一看到她,龐軍火氣就爆發出來。他趕緊追上她,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臭婆娘!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為什么還會輸!你不是節度使派來的軍師嗎?怎么這么沒用!你要負······”
下一刻,龐軍的脖子被撕開,鮮血噴涌而出濺在虞花的帷帽上,然后從馬背墜落,再也無法站起來。三頭殺鬼就飄在龐軍后面。雖說是三頭,但此時他已沒了兩顆頭,連右胳膊也丟了。
“廢物去死吧。”
冷酷的聲音從紅紗后面傳來。三頭殺鬼化為煙幕,回到虞花手中的陶瓶里。
“唉,帷帽都臟了。”
虞花摘下帷帽扔掉,露出那張無五官、布滿黑色咒文的臉。此時,咒文正如蝌蚪般游動,收縮匯集到應該是左眼角的位置。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虞花就像摘下面具般,臉上重新出現五官,而那些咒文則化為一顆淚痣。她的真面目如傳聞般美若天仙、明艷動人。那顆奇怪、不吉利的淚痣更是使她的眼神變得妖媚誘人。
虞花望著山上念道:“奇人笠下名不虛傳,下次有機會再對決吧。”
“你醒了?”
夏陽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邊坐著子烜。她想坐起來,但渾身無力,還有點刺疼。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纏著不少繃帶。
“大家怎么樣了?蟒蛇呢?官兵呢?”
“已經沒事了。蟒蛇被我殺死,龐軍的尸體也在山腳下被發現,官兵連夜逃走,看樣子,有一段時間不會再打來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夏陽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
“另外,秦森、尉遲亮雖然受了重傷,但已無大礙。你受的傷是最重的,其實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
“什么!這么久?真的有這么嚴重嗎?”
“那是肯定的。受了那么重的傷,按道理早就當場死了。”子烜的表情突然認真起來,“所以說,你該不會不是正常人吧?”
語氣不像是開玩笑,夏陽也沒回答,而是把臉轉向另一邊。
子烜繼續說道:“我幫你療傷時,發現你的骨骼跟常人不同,更加柔軟,所以你的關節能彎曲到常人無法做到的角度。”
夏陽還是沒有說話。
“唉,我直說了。你應該有妖怪的血統。”
子烜沒再說下去。沉默持續了一會后,夏陽總算開口了,“聽說,我的婆婆是狐妖,我阿耶(爸爸)是半妖。人與妖是不應該結合的,所以我阿耶、其他兄弟姐妹才會這么早就······”
夏陽又沉默了。子烜也沒說話。
等了片刻后,夏陽把頭轉回去問道:“你沒什么要說的嗎?”
“沒有啊。”
“你不覺得我···我,很奇怪嗎?”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
“你笑什么!”夏陽皺眉怒道。
“哈哈,沒想到你這個女漢子會在意這種小事。”
“什么?!”夏陽惱羞成怒,不顧疼痛和疲勞坐直身子。
“我啊,見過真正的妖怪,也見過比妖怪還可怕的人類,我自己也是傳聞中的魔星轉世,根本就不在意你是半妖這件事。”
夏陽有點吃驚。明明在她出生的鄉村里,村民總是因為她的不尋常而欺負她、歧視她。
“還有,你是我的同伴,我怎么會在意這些。”
“同伴······”
“沒錯,我們是出生入死的關系,已經是同伴了。”
“那······”
你的容身之所,從一開始就沒有!夏陽突然想起了蟒蛇的話。
“那我也是有容身之所的嗎?”
“容身之所呢。”子烜想了想說,“不知道,反正我也沒有。我們一起去找吧。”
聽了這話后,夏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長安城大明宮,朝廷上,大唐皇帝龍興帝李承正坐在龍椅上,漫不經心地聽著下面官員的上奏。
李承雖然只有二十六歲,但在王子期間就曾多次帶兵出征,抗擊外敵,平定叛軍。艱苦的軍旅生活不僅給了他強健的體魄,還塑造了他威武嚴肅的氣場,沒有半點他這個年齡的青年該有的稚氣和朝氣。
“所以陳愛卿是想說,現在天下的動亂是由魔星所引起的?”
陳舍人說道:“沒錯圣人。天師已經測出魔星在三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下凡。現在正是他們長大成人,興風作浪的時候。”
下面百官紛紛小聲議論。他們分成兩派,一派駁斥陳舍人的說法,罵他聽信江湖謠言,另一派則贊同他,提議派人到民間抓尋魔星。與他們不同,龍興帝依然漫不經心地用手撐著腦袋。
“哦,那陳愛卿有什么建議嗎?”
“回稟主上,既然天下的動亂皆由魔星造成,說明這是天意,是上天對我們的警告。”
“警告?具體是什么?”
“天在警告我們要行仁政,改革時弊,開倉濟民。這樣才能平息天的怒火。到時政通人和,天下百姓安居樂業,魔星也就沒有繼續作亂的根基。”
“好,好,愛卿說得好。”
陳舍人一聽,高興極了。沒想到自己那個套用天人感應的說法真的能達到勸諫的效果。
“主上,我已經寫好了改革方案,請······”
“把他拿下。”龍興帝突然冷冷地說道。
“呃?”
陳舍人還沒反應過來,大殿內就跑出兩個士兵。他們分別從后面抓住他的手臂,粗暴地把他按到地上。頭部撞到結實的地面,發出響亮的聲音,頓時皮破血流。
那兩個士兵不是普通的護衛,他們身穿赤色的全身盔甲,頭盔是龍的造型,還戴著可怕的獸臉面具。他們就是帝國最精銳、同時也是最忠心于龍興帝的軍團——龍炎。
大殿其他人看到這個狀況,全都噤若寒蟬,不要說不敢說話,連頭都深深地低下,有的甚至閉上眼睛,不敢看皇帝、龍炎兵和那個倒霉的舍人。
大殿一片死寂,只有陳舍人的哀嚎在回響。
“圣人!圣人!這是為什么?”
盡管陳舍人被按在地上,臉與冰冷的地面和溫暖的血液貼在一起,連抬頭都不行,但他還是極力呼喊道。
“閉嘴!”龍興帝冷冷地說道,雙眼露出比刀鋒還要冰冷,比槍尖還要尖銳的視線,“你剛剛是不是在影射我,說我得位不正,所以上天才會派魔星下凡推翻我?”
“不是的,圣人!微臣絕無此意!”
“我的天下怎么會被區區魔星所顛覆!我是真龍天子,命中注定會坐上皇位,統領大唐。天下眾生都要臣服在我的腳下!而你居然敢質疑我!”
“圣人饒命啊!圣人饒命啊!”
“把他拖出去砍了,頭掛在城門上!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我不想聽到‘魔星’二字。如果有人膽敢再提及,下場就和他一樣!”
“遵命。”大殿的人無不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伴君如伴虎,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