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處理好了嗎？”書房里，天平節度使龍震天對虞花說道。

“鄆州、濮州東部的暴動已經全部平息，短時間內不會再有禍亂。至于濮州西部，那里已經是曹寇的勢力范圍了。”

“唉，沒想到方于成會被暗殺。馬先鋒怎樣了，有好好干活嗎？”

“這次他難得地主動干活了。”

“那還真是難得，雖然他有實力，但就是懶了點。那么你呢？”

“我嗎？我當然有好好完成自己的職責。”

“你，有嗎？”

震天的聲音突然變得銳利起來。虞花的心抖了一下。

“讓我們好好回憶一下，你最近都做了什么。”震天站起身，一邊在虞花身旁繞圈，一邊說道，“圍剿白虎山，你失敗了。山南鎮之戰，你失敗了。曹州府之戰，你也失敗了。居然連敗三次，不知道你還有什么臉面來見我？”

震天說得沒錯，虞花羞愧難當，低下頭，無法反駁。

“而且你的手下還投靠了敵人，把方刺史殺了。你真是沒用啊。”

虞花不忿地咬嘴唇。接著，震天回到書桌，從書柜里拿出一個小木盒，放在桌上。一看到那個木盒，虞花雙眼亮了起來。

“你還想不想把你養父的舍利拿回去？”

“當然想！”

虞花罕見地激動起來。

“想拿回去，就給我表現得有用一點。”

“我會的，我下次一定不會失敗。請你把我阿耶（爸爸）還給我吧！只要你肯還給我，我保證會一直效忠于你。”虞花哀求道。

“哼，不要說笑了。你這種無情無義的女人，怎么會信守諾言。”

“我是說真的，真的。請請還給我吧。”

看著虞花楚楚可憐的模樣，震天沒有繼續用話語逼迫。

“我已經與東面的兗海節度使談好了。他終于肯與我們一起攻打曹寇。等兗州（山東兗州）的軍隊來了，我們就進攻曹寇。到時，你可要好好表現啊。”

“我會努力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希望如此。如果你還是失敗，那我就碾碎這顆舍利。我說到做到。”

之后，虞花離開了書房，走在庭院里。

鐵虎不知從什么地方出現，靠近虞花。

“主人，龍震天欺人太甚，不如我把他······”

下一秒，虞花轉身掐住他的脖子。整張俏臉因憤怒而扭曲。

“不要亂動！不然，我把你的頭扭下來！”

鐵虎連忙點頭，虞花這才松開了手。但他并沒有因此害怕或氣餒，而是默默下定決心。

我一定要為主人，把舍利拿回來！

曹州府官署的會談室里，起義軍召開了自占據曹州以來，第一次全員大會。

參加者有白虎山的代表——穆子烜、夏陽、陳宇容、秦森、尉遲亮，二郎山的代表——碎牙、羅梅、蝙蝠，以及黃菊幫的代表——黃潮、魚目、河蛟、大蜃。

會議分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由子烜、夏陽、碎牙和魚目分析起義軍所處的狀況。

從三月中旬至現在的五月，起義軍手上的地盤有曹州和濮州西部。他們原本的兵力加上招降的和新招募的，總兵力達二萬。但軍隊核心還是他們原來的部隊，一共有六千。糧食尚且足夠，錢財卻不足，其余的軍備物資也多有匱乏。

此外，由于他們在攻占曹州時，基本沒有燒殺搶掠，只是搶掠官庫、霸占官田、向地主富商索要保護費。向百姓征收的田賦也比原官府的少。所以，百姓對他們的看法還算好。

第二階段，由子烜主持對軍制進行改革。原來的山賊體系已經不適合于現在的狀況。

現在天下爆發了大大小小的起義，為了與其他起義軍區別開，他們的軍隊統一稱為“曹州軍”。然后去除駐守、后勤的兵力，將其余的分成六軍。

白虎軍，穆子烜統領，人數一千五百，騎兵為主。

赤虎軍，夏陽統領，人數二千五百，步騎混編。

大郎軍，碎牙統領，人數四千，步兵為主。

二郎軍，羅梅統領，人數三千，步兵為主。

黃菊軍，黃潮統領，人數三千，步兵為主。

紅菊軍，魚目統領，人數二千，水兵為主。

雖然子烜和夏陽的軍隊人數少，但兵力一點都不少。

子烜從接手白虎山開始，就注重培養騎兵。他花重金購買馬匹、馬具和騎兵武器，親自訓練騎手。占領曹州后，還將官兵中的大部分騎兵收歸麾下。

所以現在他們擁有數量可觀的騎兵。白虎軍有八百鐵騎，赤虎軍有五百鐵騎。相比之下，其余四軍的騎兵數目都沒有超過二百。

在戰爭中，騎兵能以一敵十，是戰場的決勝力量。所以，盡管白虎軍人數比大郎軍少，但戰斗力卻是白虎軍更高。

此外，讓子烜、碎牙和黃潮三人分別擔任將軍，各統轄兩軍。理所當然的，子烜統轄白虎軍、赤虎軍，碎牙統轄大郎軍、二郎軍，黃潮統轄黃菊軍、紅菊軍。

三名將軍之間地位平等，不相互隸屬。沒有統一指揮，任何軍事上的決策，由三名將軍共同協商決定。

子烜知道這種三頭體制十分的低效，但沒辦法。他本想通過領導軍隊獲得幾場勝利，確定自己的地位，但事與愿違。碎牙和黃潮在戰斗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子烜難以駕馭他們。

第三階段則是三名將軍確定接下來的戰略方針和對敵策略。

“根據收集到的情報，天平軍有一萬二千的兵力。為了徹底擊垮我們，龍節度使已經與兗海節度使談好，從兗州借來了九千兵力。兗州兵已經出發，很快就會抵達鄆州。等兩軍匯合，他們就會大舉進攻。”碎牙說道。

“那真是糟呢，你們有什么辦法嗎？”

黃潮的語調毫無危機感。

“在下有一計。”

和之前一樣，子烜早已有策略。他把地圖攤在桌上，在上面放上作為標記的棋子，然后把計劃詳盡地說了出來。

聽完子烜的計劃后，羅梅贊同地點頭。

“這計劃雖然有風險，但值得一試。”

“不過，這樣一來，勝負的關鍵就在你身上了，穆兄。”碎牙說道。

“放心交給我吧，我有把握取勝。”

“你對自己的實力還真有自信呢。”黃潮語帶譏笑地說道。

“那水鬼你有什么意見？”子烜問道，語氣不太友好。

“意見啊，那當然有啦。”

“計劃中，哪里有問題？”

“不是指這些啊。說實話，我不懂兵法，不知道你的計劃是好是壞。但我很清楚，你的計劃對我沒有好處。”

“什么？沒有好處？”子烜困惑道。

“按你的計劃，即使我和碎牙打下了濮州，功勞也會被你占盡。”

“大敵當前，為什么還要計較功勞？”子烜不解地問道。

“穆兄，你那是不對的。”碎牙突然幫腔道，“你以前是名將軍吧，應該不太明白我們這些散兵游勇的狀況。官兵打了勝仗，朝廷或節度使會有賞賜。但我們沒有上級，即使我們打贏了，也不會有人給賞賜我們。所以，我們只能奪取戰利品，自己賞賜自己。”

子烜以前遇到過類似的狀況，所以明白碎牙的意思。但他不明白的是，為什么碎牙要在這時反駁自己呢？

碎牙他雖然不善兵法，但不是一個愚鈍的人。他所說的是沒有問題，但他現在說出來，討論不就進行不下去了嗎？他在干什么啊？難道他有其他想法？

“碎牙兄，那你也不贊同我的計劃嗎？”子烜確認道。

“嗯，我和黃兄一樣，不善兵法啊。”碎牙摸起下巴，裝模作樣道，“你的計劃，我也說不上是贊同，還是不贊同。讓我好好想想啊。”

那究竟是怎樣？

子烜對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有點不爽。他望向羅梅尋求幫助，但他們的視線一相交，她就臉頰微微泛紅，靦腆地別過臉去。

梅花，你在干什么啊？

子烜不禁在心里發起牢騷。

唉，怎么自己人的想法比敵人的還要難搞懂。揣測他人的心思，我還真不擅長啊。

“那水鬼，你怎樣才肯出兵濮州？”子烜只好直接問出口。

“嘻嘻，讓我想想。”黃潮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承諾將你們獲得的戰利品分一半給我。”

“你真是獅子開大口。”子烜下意識地站起身，脫口而出，“我承擔的壓力比你還要大，為什么還要分一半戰利品給你？”

子烜的語氣變得不太友好，夏陽拉了拉他衣袖，想提醒他。

但他沒有理會，進一步說道：“而且你又不是我手下，為什么你的損失要我來承擔？”

“對啊，我不是你手下。我也沒義務一定要聽你指揮。”黃潮露出可惡的笑容，說道。

黃潮說得沒錯，子烜沒有話可以反駁，但他又十分不爽，所以雙眼冒火地瞪著黃潮。對此，黃潮既不害怕，又不惱怒，而是覺得有趣。這讓他更加不爽。

這不是被牽著鼻子走嗎？夏陽心里想道。

她扯住子烜的衣袖，想提醒他，但他沒有察覺到。

眼見著子烜和黃潮水火不容，碎牙建議道：“大家都累了。不如，我們休息一下，明早再議吧？”

“是呢，大家冷靜一下，明天再議吧。”夏陽附和道。

“我贊同。”魚目淡淡地說道。

“嗯，那好吧。”黃潮也說道。

子烜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出門離開會談室。雖然夏陽想追上去，但她也離開的話，對其余兩個將軍就顯得很無禮，而且會議上還有一些小事沒談好。所以，夏陽留了下來，代替子烜給會議收尾。

看著子烜離開，羅梅跟碎牙說了一聲后，也起身離開會談室。她在周圍轉了一圈，發現子烜在庭院里。

子烜十分不爽，一拳打在亭子的石柱上。拳頭沒事，柱子上卻出現了裂痕。

“可惡，那混蛋怎么那么煩人？”

“你沒事吧？”羅梅靠近問道。

“啊，沒事。我跟那混蛋真是八字不合，看他就不爽。真想砍死他！”

“他是討人厭，但你也不能意氣用事啊。”

“是啊。我是不太冷靜。唉，我還以為碎牙會站在我這一邊呢。對了，你剛剛不出聲，是因為上次的事嗎？”

“不是啦。”羅梅的臉微微泛紅，“是主人在會議開始之前，就提醒過我，叫我不要亂說話。”

“這樣啊。看來今晚有必要和碎牙好好談一下。”

現在的狀況，一定要和他建立合作關系。這樣才能壓制那個混蛋，讓計劃順利進行。子烜在心里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