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商業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朝著自己的目的地奔走，為生活奔波。偶有結伴而行的兩三的少年少女，嬉笑吵鬧著，仿佛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和青春無知的繁忙。

“哥哥，媽媽說你高考結束就談戀愛了！”喬穎拉著喬銘的手。

喬銘低頭看著這個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她看他的眼睛里滿是愛與被愛的溫柔，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恍然。“是。”

“那哥哥喜歡的人是怎么樣的啊？我猜她會如風一般溫柔又有朝霞一般的嬌羞，生得明媚動人。”喬穎挽著喬銘的手，瞇起眼睛想象，“只有那般千好萬好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我英俊瀟灑又聰慧的哥哥啦。”

喬銘無奈地看著她充滿向往的臉頰，聽著這少女的歡快聲音。

他想，有些東西真的只能屬于少女。

那些不著邊際的幻想，那顆怦怦直跳的心，還有見到心上人會臉紅的模樣。

“她確實稱得上明媚無雙。”喬銘說。

“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什么分手？”喬穎歪著頭看著哥哥，“我想跟陳呈避開那個……”

喬銘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跟這個天真的少女解釋離開的原因。或許……她會失望的吧，他該怎么跟將他看作神明的妹妹講他是個那樣的人……

“因為……”他啞聲。

“哥哥，你看，宋老師！”喬穎突然激動地搖著他的手，往前面看。

喬銘抬眼，向前看。

只一眼，他就看見她了。

人潮洶涌，車水馬龍，他看見她卻永遠只需要一眼。

喬穎興奮地拉著喬銘的手往前沖。

距離他們只有幾步的地方，喬穎發現自己怎么拉都拉不動哥哥了，她回頭，疑惑地看著喬銘，問：“怎么了，哥哥？”

喬銘一動不動，或者說他不知道該怎么做，該以什么樣的表情做怎么樣的寒暄又是以什么身份。

喬銘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宋頌拿過陸封一手里的冰激凌甜筒，小心地伸出舌頭在雪白的冰激凌上一舔而過。她對喬銘的視線一無所覺，朝陸封一笑得一臉燦爛。

她跟九年前不一樣，跟那天他見到的樣子也不一樣。

明眸皓齒仍在，朱色染雙唇。

“我才不要涂潤唇膏，總覺得怪怪的，以后也絕對不要涂口紅，口紅會阻擋我享受這天下的美食。”宋頌抗拒地推開了喬銘的手。

喬銘挑眉，把潤唇膏舉起來放在陽光下端詳，嘆了口氣，“可惜了，我還想吻醋小頌呢，看來是不可以了……”

“涂涂涂，我涂。”宋頌一閉眼，抬起下巴，傲嬌地說：“以后就算是要涂，也要喬先生給我涂。”

喬銘眸色沉沉地看著嫩紅的唇瓣，他真是愛極了她嬌嬌的樣子。

柔軟的，是草莓味的。

喬穎眼睜睜地看著宋頌跟她弟弟離開，惱火地用力扯了扯喬銘的袖子。

“那個講師叫什么？”喬銘啞聲問。

“宋頌啊，你們認識？”喬穎覺得哥哥有些反常，關切地問：“是發燒了嗎？聲音怎么這么沙啞？”

“她驚艷到我了。”十年前的時候也是，喬銘在心里補充。

在高中食堂一樓靠近門口的那個位置，宋頌坐在他對面，也是滿臉的純真依賴。

“你知道嗎？你的耳朵很軟。”

她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驚訝地問：“你什么時候摸過它？”

“我不是那個意思。”喬銘笑了，他比劃著她的耳朵，說：“是耳根子軟。”

“耳根子軟不好嗎？”聽到喬銘的話，宋頌看起來有些沮喪，大概覺得耳根子軟不是什么好事。

“沒有不好，是耳根子軟的人容易被騙。”喬銘說。

“那……你會騙我嗎？”宋頌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不會。”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會騙你。”他篤定地又加了一句。

宋頌抿著嘴笑了起來，露出了甜甜的酒窩。

如果不計較過往，如果舍棄未來，他們的相逢很美好。

.

正式上課已經兩周了，大一新生開始了軍訓。研究項目也正式開啟，宋頌又過上了以前那樣的忙碌充實的日子。

實驗室和公寓兩點一線，生活單調枯燥，但是很舒服，她可以不去想那些會亂她心神、勾她眼淚的東西。

“你該給自己放個假了。”老教授擔憂地看著她，“這個項目剛結束，就也不壓榨你了，你去旅游一周吧。”

那時的宋頌因為一個人主擔一個項目，又因華人在這個國家受到的一些不可避免的特殊待遇，她忙上忙下瘦得面色蠟黃，嬰兒肥的臉頰也凹陷下去了。老教授待她雖格外嚴厲，卻也不忍見她這么對待自己的身體。

她把教授的話聽了進去。回到公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飛去了日本。

宋頌也沒想到她曾經很期待的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是發生在這樣的情況下的。

她在旅行書店看到村上春樹的書，隨手翻開一本。

“我等你，因為我相信你。要我時就只要我，抱我時就得只想我。”

潸然淚下。

宋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回到這片土地，那些過去總是纏著她不放。

那是她在故土之外夜深獨自一人時才會出現的畫面。

她的大腦已經被她養成了思維慣性，只要想到跟那個人相關的人、物，就會自動放空，進入單調蒼白的空間。

但是這些思維慣性似乎在一日日地改變，從她踏上這片土地開始。

.

中午，她跟陳繹結伴去西區食堂吃午餐。

陳繹說西區食堂的炒冷面味道最為正宗，她一定不能錯過。所以她們需要徒步跨越大半個學校去吃午餐。

陳繹是個有情調的男人。宋頌在跟陳繹的相處過程中，隨著她對他的認識程度加深，她就越欣賞他。

她在他身上總能想到那句：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九月中旬，氣溫沒有先前那么高了。正午的日頭正烈，宋頌瞇起眼睛，也不擋著。

他們兩人剛剛經過籃球場，里面站著三四個方陣。

“學校安排很貼心，先適應再軍訓，先降溫再軍訓，不然那些愛美的女孩都要哭了。”宋頌看著陽光底下站著的學生們。

陳繹側頭看她，從包里拿出一副墨鏡，“你先戴著，陽光太大，眼睛會不舒服，女孩子要保護好眼周。”

宋頌正要接過，她側頭的瞬間，眼角掃到方陣中有一個人捂著胸口倒了下去。她一把推開陳繹的手，沖向那個人倒下的方向。她到的時候，那人身邊的人已經把她圍了一圈。

“先帶去陰涼的地方。”宋頌對著圍著的學生喊.

陳繹跑到另外一邊去喊醫務人員。

教官一把把那個人抱了起來，放在了樓底下。

醫務人員匆匆趕過來，仔細地檢查了那個人。“這個姑娘的體質不適合軍訓，她需要靜養，通知家長接她，再去大醫院檢查一下。”

教官看著宋頌，以為她是輔導員，“老師，你……”

喬穎面色蒼白，冷汗一直從額角落下來，她看著宋頌，虛弱地說：“我哥……”

宋頌突然想起自己隨手放在包里的紙條，她慌忙地翻自己的包。對著那張紙條上的電話，打了出去。

她焦急地原地轉圈，等待電話撥通。

電話一撥通，她馬上說：“喬穎家長嗎？我是她老師，這孩子軍訓的時候犯病了，需要你來一趟。”

那邊的人簡明扼要地回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