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羅揚正在寢室換著衣服。桌邊的電話響了起來。“爸。”羅振威拿著手機，一手拿著公文包，剛到家脫完衣服，正往樓上書房走。

“臭小子，多長時間沒給我打電話了！”

羅振威倒了杯茶，“聽你阿姨說，你找了個女朋友，姓什么？家里干什么的？要是方便帶來見見？”

“姓簡。你真想見見？”羅揚聲音里帶著疑問，對父親突然這么關切有些不適應。

“姓簡，這姓氏不多見啊！聽你妹妹說的天花亂墜，我當然想見一見了！“羅振威掛了電話。

“老簡你都把我忘了吧！真狠心啊！”羅振威低頭盯著手機自言自語道。

轉眼一學期結束了，期末考試終于在昏天暗地的一周中度過，寒假伴隨著冬雪的腳步而來，學生們拉著行李箱各自歸了家。

羅揚把簡丹送走之后開始惆悵起來，坐在李叔的車里，沒有說話，心情悵然地向窗外望去。道路兩側的高樓、商鋪、路燈都在向后面飛速地奔跑著。

冬日的陽光，并不刺眼，太陽只剩下個朦朧的白光，雖然心情沮喪，但是他一點也不感到疲倦，反而心里被添的滿滿的。

回憶起這些天和簡丹度過地每一分鐘，每一秒，一樁樁一件件所發生的事，即使是小事兒，都近乎癡迷的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都成為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打上了名字叫做簡丹的烙印。

離新年越來越近，唐悅每天忙著采購籌備新年晚宴，新年唐悅父母也過來一起過年。而每到這時，羅揚越發覺得，自己是這個家里的外人。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有了新家，自然也是不方便去的。因此這個團圓的節日，對他來說是一年里最傷心，最悲戚，最漫長的節日。他站在臥室的窗前，迷茫的看著窗外的霓虹，雙手插著褲兜，聽著樓下，老人和孩子的歡聲笑語，使他覺得窗外的夜更黑了。

羅揚洗過澡，頭發還濕著，套了件睡衣，直接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機，想了想，還是搜尋到了那個熟悉的頭像。

羅揚：“你做什么呢？”

簡丹：“看小說。”

羅揚：……別看了，你看看我吧！

羅揚點開了視頻，只見簡丹坐在書桌前，嘴里含著棒棒糖，穿著件粉色家居服，眼睛正盯著屏幕。

簡丹：你怎么了？剛洗過澡？

羅揚：沒事，剛洗過，要不給你看看我的肉身？

簡丹壞笑著說道：不稀罕，要不給你看看我的？屏幕一閃，隨后簡丹掛斷了視頻，羅揚則滿臉通紅，鼻子里有什么東西流了下來，瞬間從床上跳起來，跑進了洗手間，最后好大一會兒才出來。

羅揚：你變壞了，整天欺負羅寶寶！

簡丹：乖，給個飛吻！

羅揚看著手機屏幕笑了起來。自己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兒，剛才沮喪的心情反而煙消云散。

羅振威在隔壁書房聽見了笑聲，好奇地過來敲門，“兒子！美什么呢？”

羅揚打開門，笑容還沒有收盡，嘴角還帶著微微的弧度，“爸爸，有事嗎？”羅振威推門走了進來，“看你笑的滿臉春風的！說說女朋友吧！我想聽聽我兒子找了個什么樣的女朋友！”

“幾年沒見你笑地這么開心了！”羅振威接著說道。

羅揚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帶著羞赧，“特別好，各方面都好，學習好，會拉小提琴，還會擒拿。長得也好看，重點她還喜歡我！”

羅振威看著兒子一下子說出對方這么多優點，也對簡丹開始好奇起來。

“對了！爸爸，給你看看照片！”羅揚獻寶似的把手機屏幕按開。羅振威眼睛望過去，只見兒子手機屏幕上就是對方的照片。眉眼看著有些眼熟，像極了當年的那個人。羅振威盯著著照片，半天沒有做聲。羅揚叫了幾聲才回神，“嗯，是很漂亮！”

“你很喜歡她？”

“嗯，爸爸，我覺得不只是喜歡，我愛她！”

羅振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的望了兒子一眼，“嗯，爸爸也支持你，你喜歡就好！”

羅揚有些訝異羅振威這么輕易就同意了他的選擇。按父親以前的想法，估摸著會為自己選個門當戶對的家庭聯姻。

……

簡丹家里，唐敏正在廚房洗菜。簡海峰由于腿傷，今年便在家里過年。唐敏看著一家團圓的三口，心里酸酸的，她都不記不清度過多少個和孩子兩人的春節，記不清夜間踩著積雪，送過多少趟大年三十的餃子。

她低頭在水槽里慢慢洗著，仿佛洗得不是菜，洗掉的是那每年除夕的分離，剩下的才是如今的團圓。

除夕一早，照例簡丹出去貼春聯福字，照例碰見了鄭辰宇。

“貼春聯啊？”

“嗯”

兩人一問一答。鄭辰宇往門上貼著膠條，又把對聯按上下聯貼上。“又一年了！”

簡丹拿膠貼著福字，“嗯！”鄭辰宇回過身，手里拿著膠棒。“你和他在一起了？”

“嗯。你知道了？”簡丹低著頭看著腳尖。“嗯，那晚上看見你拉小提琴了。”鄭辰宇啞著聲音，看著簡丹說道。

“簡丹，我也喜歡你，怎么辦，我也喜歡你！”鄭辰宇雙手過來扶著簡丹的胳膊，帶著哽咽的哭腔。

簡丹緩慢地拉下鄭辰宇的手，聲音冷淡，“可是對我來說，那是過去了！對不起！辰宇哥。”

鄭辰宇手哆嗦著，手指冰涼，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僵了起來，木然的打開了門，回了自己的家。

“我怎么辦？怎么辦？”他在洗手間里，用手洗了洗臉，眼睛里已經充滿了紅血絲，雖然身體健康，卻感覺說不出來的疲倦，心臟的某個地方仿佛長了膿瘡，而這個膿瘡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疼。“簡丹啊，簡丹啊!”他又低著頭，撐在水池邊上低聲啜泣起來，鏡子里的影子影影綽綽的，更像是看客。

窗外的笑聲對他來說更像是諷刺，猶如魔鬼的尖笑刺著他的耳膜。

到了晚上，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簡丹一家三口圍坐電視機前，吃著堅果，喝茶聊著天，尤其簡海峰，多年沒體會到過年的感覺，此時更是覺得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一口茶一口茶啜飲著，連帶著偶爾閉著眼回味一番，別提多愜意了。

驀地，簡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號碼，立刻接了起來。電話那頭，“簡丹，你開門！”簡丹從沙發直接蹦了下去，穿上拖鞋，跑到門口，一把推開門。只見門口羅揚穿著黑色羽絨服，帶著格子圍巾，手里拿了一大堆東西。“快進來，你怎么來了？怎么找到的？”

簡丹立刻把他拉進來，簡海峰和唐敏也來到了門口，面面相覷。唐敏給找了雙未穿過的拖鞋讓他換上，進了屋。

羅揚鞠躬說了一句，“叔叔阿姨過年好！”接著又把東西遞給唐敏，“東西，叔叔阿姨請收下！”

“爸爸、媽媽，這是羅揚，上次來過醫院的。”唐敏和簡海峰互望了一眼對方，瞬間又回過神來。

“怎么又買東西了！這孩子太客氣了。進來趕緊把外套脫了。坐下先喝杯熱茶，凍壞了吧！”唐敏接過羅揚的東西，又去廚房取了些水果，放到茶幾上。

簡丹走過去，偷偷湊到唐敏耳朵悄聲說道，“你說的壯丁來了！”唐敏聽聞望了望羅揚，臉上露著笑意。

簡海峰心下也猜到了對方家庭問題，否則也不會大過年跑來，怪可憐的。看著羅揚微笑著說道，“坐下喝茶吧！別客氣！”羅揚聽罷，無處安放的心，稍稍回到了肚子里。

羅揚有些拘謹，靠著簡丹坐在沙發上，“謝謝，叔叔!阿姨!”

“不用客氣，這有堅果，吃吧！隨意些！晚上讓簡丹帶你去放花。春節就在這呆著吧，有客房，放心住下。”簡海峰安排道。

羅揚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慢慢放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來的有些唐突，但是他實在受不了家里的氣氛，又因為太想念簡丹，而自己就這么跑了過來。

簡丹坐在旁邊偷偷拉了拉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使他慢慢放松下來，心終于回到了肚子里。簡海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孩子，笑著喝了一口茶，便跟著孩子們聊起天來。羅揚又陪著簡海峰同志下了幾盤棋，把簡海峰同志哄得甚是開心。“小子，下的不錯啊！”

“跟我爸爸學的。”

“說起這個，以前我有個同學也下棋不錯，也姓羅！”

唐敏在廚房里，往客廳望了望，也欣慰起來，這個新年變得不僅不一樣，而且有了更多的憧憬和期待。

門鈴響了，唐敏擦了擦手，從廚房走過去開門。“阿姨，簡丹呢，我們要去煙花了。”辰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站在辰溪身后的鄭辰宇，看見走到門口的簡丹，又看了眼身后的人，愣了一下。羅揚也愣了下，他沒想到，還有和鄭辰宇放煙花的橋段。“冤家路窄啊！真是！”羅揚看著鄭辰宇微笑點了一下頭，“學長過年好！”。

鄭辰宇看見羅振宇那一剎那，感覺自己昨天調節好的情緒，又瞬間崩塌了。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過年好！”辰溪有點訝異，自己哥哥嚴肅地表情，再看向羅揚，心下也猜個八九不離十。

“走吧，一會晚了。煙花已經放車上了。”

四人穿好衣服下了樓，上了車，理所當然辰溪坐在副駕駛位上。羅揚和簡丹坐在后面，二人正襟危坐，私下羅揚卻偷偷握住了簡丹的手，把手揣在自己的羽絨服兜里，心里像吃了一塊大白兔奶糖，嘴角微微翹起，望著簡丹，仿佛多望一眼，就能多賺一分。

鄭辰宇看著后視鏡里的兩個人，把著方向盤的手慢慢握緊，像是草船借箭的箭矢都沒射在船上，都刺向了他的心里，把他心上的膿瘡刺破開來。他瞥見兩人看對方眼里的光，他知道他已經徹底失去簡丹了。

廣場上了已經很多人放起了煙花，四人把煙花點燃，絢麗的煙花在黑暗中競相綻放，那流光溢彩四散開來的點點金光，把夜空裝扮的如此璀璨奪目。

羅揚摟著簡丹的肩膀，看著簡丹被煙花映紅的臉，低頭吻了吻簡丹的頭發，十指扣在了一起，擁著簡丹，仿佛擁著全世界。

“哥，你不要傷心了！”辰溪在后面看著前面的簡丹二人，轉頭看向鄭辰宇。

“哥，你怎么能讓她等你那么久！笨蛋！”辰溪低著頭，踢著廣場的雪，她既心疼他的哥哥，也擔心簡丹也會離她越來越遠。

“不要說了。”鄭辰宇仰著頭看著天上的煙花，幽幽地嘆了口氣說。

夜空上的煙花越來越多，他望著夜空，看那煙花慢慢散開、飄落，最后熄滅在下著微雪的夜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