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出武侯祠時已是傍晚，卻沒有急著去吃飯的意思。武侯祠之外還有一個值得一看的人文景點：劉湘墓。

在墓前沉默了許久，楊士善開口說道：“現在風向也變了，川軍軍閥帶著抗日的名聲，洗了個干凈，好像他們就不是軍閥的一份子了一樣。”

也沒等房德讓說什么，楊士善忽然又自己笑了起來：“楊森是老蔣的舔狗，田頌堯剿匪不力，鄧錫侯和紅軍永遠都有一天的路程，熊克武是個老糊涂，劉文輝兄弟鬩于墻，至于范紹增那就是個哈兒。劉湘算是厲害，把川內軍閥收拾得沒脾氣，可惜和劉璋也差不太多，放在全國算不上能打。”

房德讓對近代史了解不算多，一邊聽楊士善的一家之言，一邊翻著武侯祠門口的旅游景點宣傳指南。

楊士善接著說道：“劉湘除了抗日有功之外，還有一點好。死的早，抗戰期間就死了，民族統一戰線當前，也沒什么人有心說他的不是，事后也沒什么人找后賬，也就過去了。”

正在看旅游宣傳單的房德讓忽然張口說話了：“這還有劉氏宗族祖宅和劉文彩故居的旅游景點？是不是可以安排上？”

楊士善來了精神：“這感情好，我還真沒去過。不過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晚飯問題了？”

火鍋，必須是火鍋。

鑒于蜀中人民對于火鍋熱情極高，楊士善兩人在第一選擇小龍坎人滿為患，還要排上三四個小時的隊伍的情況下，果斷選擇放棄，退而求其次，去往離住的地方不遠處的蜀九香。

這些大一點品牌連鎖火鍋店在當地人口中總是不如一些街頭蒼蠅館子，什么味道不好，味道不正宗，但實際上在楊士善看來，也就是那么回事。一方面作為外地人確實很難深入了解街頭小店，另一方面規模大意味著出安全問題的可能較低。雖說現在大家都是職業者，但是該吃拉肚子還是要吃拉肚子的。

當然，就算是最新鮮的食材，最干凈的火鍋底料，最衛生的就餐環境，蜀中的火鍋吃完，也一樣要肚子難受。

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楊房二人終于聽到了服務員喊到了67，立刻站起身來，跟著服務員的引導落座。

蜀中的火鍋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尤其是在兩個人頗為丟人地點了鴛鴦鍋之后，見到了鴛鴦鍋樣式的房德讓還是頗有些意外。

與北方常見的清湯紅湯對半分，或者曲線優美的太極鍋不同，楊士善親切地稱蜀中的鴛鴦鍋為靶心鍋。四周紅湯部分，下里面三盤肉不擠，五盤肉不多。輪到中間清湯部分，幾根葉子菜進去都嫌擠。

翻了翻菜單，房德讓發出了作為一個北方人的不滿：“這也沒什么肉啊？要是擱咱們那兒，菜單上不得是十幾種羊肉十幾種牛肉，然后才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老楊，要不你點吧，這我也不太會點，以前沒吃過，不知道點什么。”

楊士善手里也捧著一份菜單：“先來一份炸酥肉，一份紅糖糍粑。老房，咱這火鍋和火鍋不一樣。這就叫火鍋，咱們那個叫涮羊肉可能更恰當一點。這就雜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們靠著草原，吃牛羊也方便。蜀中人民就不一樣了，四面山地，也不好養牛養羊，雞肉又不好涮，吃點雞胗鴨腸也屬正常。”

一邊解釋，楊士善一邊繼續點餐：“來一份鮮毛肚，一份鵝腸，鵪鶉蛋，海帶苗……再來個大唯怡，要冰的。行了，先這些。”

楊士善平時也沒少吃蜀中火鍋，此時點起菜來也是得心應手，雖然點的菜式帶有著輕微的經常一起吃飯的蜀中同學的個人愛好風格，但也基本上都是蜀中人慣常所點的食物。

服務員一邊記菜單一邊拿眼睛偷瞄兩人，楊士善忙于點餐，房德讓在和冒險團隊里的人聊天，兩個人就這樣都錯過了服務員的眼神。畢竟這是在吃飯花銷很低的蓉城，兩個人不喝酒吃將近四百塊錢的火鍋多少有點彰顯飯桶本質了。

盒裝的芝麻油開蓋兒往碗里一倒，油碟的最主要組成部分就成了。蜀中本地人大都簡簡單單，放一些蒜泥就算結束。楊士善操作就相對多一些，陳醋、蠔油、小米辣、鹽、香菜一通亂放。房德讓本來也想有樣有學，聽了楊士善的勸阻，才按照傳統做法調配油碟，沒搞出什么花樣來。

火鍋上來，很快燒滾，楊士善一指紅湯部分：“好點的湯底就像這樣，從表面到鍋底都是紅的，可不像正宗北平涮羊肉，直接加開水，純吃羊肉味。來，先嘗嘗酥肉怎么樣。”

蜀中的酥肉尤為細嫩，更可貴的地方是肥瘦相間，并不全是里脊，對于真正的肉食者來說算是重大福音。大概是蜀中特色，在做面糊時，就已經把花椒摻了進去，從油中過一遍，火候恰到好處，把油香和肉香都牢牢鎖在面糊當中。椒鹽面提味，外殼酥脆肉質緊致，味道恰到好處。

房德讓趁熱吃到嘴里，自然是贊不絕口，楊士善卻一指火鍋：“老房，試試涮一下怎么樣。”

在吃這個問題上，房德讓從善如流，學著楊士善的做法，筷子不離肉，簡單一涮，就從鍋里把酥肉夾上來了。入口感覺果然不一樣了，火鍋底料的辣味和油碟略帶油膩的香味首先襲來，隨后便是又重新經過一次加熱后的酥肉本體，有點北方溜肉段或者燒茄子的感覺，過油之后又再次加工，口感軟硬交雜，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午餐肉鵪鶉蛋什么的直接下鍋就行，煮不老，像鵝腸和毛肚這些可不行。七上八下，十五秒鐘就從鍋里撈出來就好。趁著嫩吃，脆生。尤其是這個海帶苗，我室友和我講，就三秒鐘，我試過，可太給勁了。”楊士善往鍋里下著食材，嘴里也不閑著，向房德讓介紹著情況。

海帶苗也是要看質量的。今天楊士善二人有幸，趕上了最嫩的海帶苗。就在紅鍋里放三秒直接撈出來，原本輕薄的海帶瞬間變得臃腫厚實。油碟里打個滾，放進口中，粘稠的汁水順著牙齒咬出的口子迸濺而出，不帶半點海帶本身的腥氣，反倒是溫熱咸鮮，口腔為之順滑。

至于毛肚鵝腸之類的本身就是蜀中火鍋的重頭戲，只要新鮮，味道自不必說。嘴里咯吱吱咬出聲響，還不時倒吸一口涼氣：沒辦法，辣的。

這時候就顯現出來了大唯怡的作用了。直接喝涼水肯定是不行，不解決任何問題；碳酸飲料倒是還算可以，但很是頂飽。唯怡豆奶就不一樣了，清涼甘甜之余，勝在溫潤柔和，把辣味的刺激直接撫平，毫不影響食欲。再配合上紅糖糍粑，辣的問題基本上得到了解決。

幾盤肉下肚，又胡亂吃了些動物內臟，原本金黃澄澈的油碟也變成了冰紅茶色。本來從火鍋里撈出來的東西在油碟中過一遍辣味就能去了不少，現在油碟變成了辣油，食物滾一遍確實更香了，但是也更辣了。

眼見著牛肝上桌，楊士善又跟服務員要了一份干辣椒。這也是來自火鍋食用技巧點滿的山城同學的傳授。畢竟是地域特有技能。比起蘸油碟，干香火辣的感覺確實是要和涮好的肝臟更搭調一些。

豆奶過三巡——沒喝酒，涮肉過五味——蔬菜還沒下鍋，楊士善打了個混著芝麻油氣味的飽嗝：“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失誤，咱們好像點的菜有點多了。”

房德讓看了看邊上放菜的架子：“可不是嗎？菜明顯點多了。”這個“菜”字被著重咬住，一聽就明白什么意思。

還真就是菜點多了，葷的可一點都不多。至于為什么不說肉多——在吃慣了一盤一盤肉接連不斷下肚的涮鍋子，鴨腸毛肚這些東西也配叫肉？

不過瞧不起歸瞧不起，口嫌體正直，該吃的時候可是一點沒剩下。連午餐肉都被撈走吃了，倒是蔬菜拼盤和菌類拼盤幾乎是紋絲不動。倒不是不好吃，而是兩個人實在吃不太動了。畢竟楊士善把平日里出去聚餐吃火鍋時所有吃過的味道好的都點了一份，這樣下來菜量基本上是正常人四人份的量了。

青菜打包帶走，萬一什么時候覺得飯菜吃膩了還能解解膩。兩個人一邊腆著肚子，一邊一手掩嘴剔牙，慢慢悠悠走在夜色之中。

和住的地方相離不算太遠，兩個人又吃的五飽六飽，一路往大團長給的地址走去。

房德讓邊走邊感嘆：“這頓飯吃的可舒坦了，差點沒撐到。”

楊士善贊許地點點頭：“咱們兩個人吃這么多，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等對異空間進一步開發的時候，估摸著我也就畢業了。咱們找個機會再來一次蜀中，試試異空間出產的食材涮起來好不好吃。”

房德讓有些詫異地看了楊士善一眼，才恍然：“哦對，你們學金融的和這個項目不沾邊，你不知道也正常。用不了那么久，我們學校已經開始做人體實驗了。用不了多久，變異的本土生物和一部分無毒無害的異界生物就要上餐桌了。咱們這次來蜀中主攻的異空間，就是大團長看好的一塊地，把怪清了就能直接種田，也算是大團長給我們找的一個新收入來源。”

楊士善看了看房德讓手里的一大串鑰匙，再想想即將入手的異空間：“不愧是大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