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太子遠遠見得那村,只見橫垣破瓦無數,皆是一派荒蕪之氣。身于浮云之上,小張太子便已感覺心甚不安,惟恐來得晚了些,便遣沈化龍道:“沈將軍可先行前往視之,此村是否劉家村無疑?”
沈化龍抱拳應聲答道:“太子放心,小將定將前往一探。”言畢,則一扭身,翻下云頭,飄然滑往那村落而去。待及近村落,有一密林,沈化龍便尋得密林中一無人之處,落于地上,踏步向前,望那村落而去。林中一漢子正背一竹筐,于在往來路上拾薪,沈化龍見之,便湊于那人跟前道:“敢問大哥,前方可是劉家村?”那人見沈化龍生得奇怪,氣質陰柔,恐他是個妖怪,只得硬著頭皮,戰戰兢兢答道:“不錯,前方卻正是劉家村也。”沈化龍見那漢子行徑,便知其有所忌憚于己,有心換一人相問,卻又心想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便復問那漢子,恭敬有禮道:“大哥有禮了,在下沈化龍,與那沈謙沈大叔乃是遠房親戚,今聞聽他家有難,我父特令我前來視探,不知沈謙沈大叔家于何處?”說來也巧,小張太子之父轉世投胎卻與自己同姓,卻也是奇聞一件了。那漢子心中一嘆,自忖卻是錯怪了好人,如今人家親戚知道沈謙家中有難,還來探視,這便是真情真意了,當下便覺有些不好意思了,望北邊一指道:“這位小哥且往此方瞧見,村北頭由外而內數,第七家便是沈謙沈大叔家。”沈化龍連連道謝,連忙往村落趕去,急出林,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卻是見左右無人,踏云頭返尋小張太子去也。
及至小張太子處,沈化龍一抱拳道:“好叫太子得知,此處卻為劉家村,尊父王托生之宅乃是村北頭由外而內數第七家,我等莫不如駕云而至村北,悄然下得來,便數數前往尋之。”
小張太子聽聞,此法甚好,便再駕云北行,直至村北二里有余,方才住了云,步行而來劉家村。小張太子回頭望北凝視多時,感知此地往北七八里處,隱隱有妖氣之跡,心中頓時有了幾分計較。小張太子喚得沈化龍道:“沈將軍行跡神鬼莫測,極善隱卻身形,此處往北隱約間有幾分妖氣,將軍可前往探視,如若妖洞之內有一女子,可暗中保護,若是妖洞之內尚無女子,便前來劉家村與我二人會合。”
沈化龍抱拳得令,化作原形,便往北邊爬去。小張太子二人便步行往劉家村而去。只見一路之上少有人跡,幾處荒敗的稻田無不顯得頹敗凄涼,倒是田邊的雜草生機勃勃,將春意張揚。小張太子見得父皇托生之處如此模樣,不由得心頭一酸,連忙大步走去,身邊宮守仁四肢俱短,見得太子憂心忡忡,不敢言話,只得緊換步伐,將那小短腿不住的倒騰,一路小跑跟在小張太子旁側。
行至劉家村,只見家家門戶緊閉,整村都籠罩在一片寂寥之中,不時傳來陣陣犬吠,隱約之中還有女子哭泣之音,更讓人覺得詭異萬分。急行至北數第七戶,只見得一個籬笆院,院內東側擺放著一個盛水的缸,一個木架上擺著三個大小不一的簸箕,一個摟草的耙子倒放在地上,一柄鋤頭和一把木锨斜靠在木架之上,木架側旁摞著五個籮筐,皆有雜草殘留其上。院內西側是個磚堆而成的爐灶,爐灶上一口烏漆嘛黑巨鍋,也不知多少時日沒有刷洗,黑色油漬成塊名目可見。略靠爐灶之處有塊巨石,石上乃是一個陶盤,三個陶碗,皆是形態不一,不甚圓潤,均是手工捏制而成,土陶之色,更無半點花紋。巨石過來卻是一張小木桌,已不知經得多少年月,枯褐色木桌磨得光平,紋路皆無,那桌腿粗細長短不一,有一腿之下,還墊著一塊巴掌大石塊,方才將桌始得平穩。木桌四周乃是三塊石凳,皆是光禿禿石頭所磨而成,渾然一塊,穩穩立在地上,其中兩塊石凳之上墊著些許干草,由幾塊小石塊壓住在上。小張太子見狀,心頭止不住酸痛起來。
小張太子于地上拾起一石子,輕輕叩幾下籬笆外門,卻不見屋內有何聲響,便又加大力道復叩幾道,亦未聞聽聲響。待要跳過籬笆入得院內,卻只聽聞屋內一熟悉聲音響起道:“催催催,有甚么可摧的,不是明日么,今日便催。”屋內人語氣不善,已是怒了,憤怒中卻帶有幾絲惶恐與不安。小張太子卻渾然不覺,只覺親切萬分,這便是其父張回春之聲,幾百年未曾聽聞過了。一句“父王”言至嘴邊,卻難道出,小張太子也不知此時應該如何喚得,其父今世已然記不得小張太子分毫。
千言萬語涌至嘴邊,最終卻未能發出絲毫聲響來,小張太子只是癡癡望向那道木門,恍如隔世卻未出一言。倒是宮守仁見小張太子一副癡呆模樣,暗中著急,沖屋內喊道:“休要害怕,我等非是妖怪,乃是前來幫忙降妖的。”
此言一出,那屋內一小聲驚呼,不多時,那木門“吱嘎”一身開得一縫,從門中伸出一滿頭銀發的腦袋來,不是張回春來更是何人。小張太子只覺張回春比起上一世又顯得蒼老了許多,銀發蓬亂隨風飄擺,皺紋滿布眼角額頭,雙手粗糙暴著粗筋,眼窩深陷,瘦骨嶙峋,小張太子只覺鼻頭一酸,便要跪倒在地,那宮守仁見狀連忙扶住小張太子道:“此處非是言語之處,且入得屋內再敘罷。”
那沈謙終是顫顫巍巍,心驚肉跳,聽聞敲門之人所言是來降妖的,思索再三,便硬著頭皮,不顧劉婉玲勸撓將木門略開一縫,往外視之。只見得籬笆院外立著一高一矮兩個,高的身著淡黑衣,長得是英俊瀟灑,俊朗不凡,讓人一看便覺得清爽無比,如沐春風,自有一股親切感由內而生。那矮個的生的奇形怪狀,頭生棱角之相,四肢短粗,卻身著金甲,亦是顯得威風凜凜,出塵脫凡。只聽聞那矮個的道:“敢問此處可有妖魔亂世,我等二人可解百姓之圍,不知老丈可否允我等入內中,為我詳解一二。”沈謙聽聞,方才回過神來,不由得喜出望外,感激涕零,連忙奪門而出,打開籬笆外門,道:“趕快請進,我們這劉家村恭候神仙解厄多時了,還望神仙搭救小女。”說罷,便要下跪求救。
小張太子可是嚇了一跳,雖說此時沈謙已是張回春轉世托生,但卻也為小張太子親父一般,自古以來皆是子跪父,何時見過父跪子,直將小張太子嚇得連忙扶起沈謙,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如今尚有一言我等可以進屋一敘否?”沈謙聽聞連忙道:“神仙快請進屋,屋內凌亂,還望神仙多多擔待。”便領小張太子宮守仁入得屋來,人未至而音先達,沈謙沖屋內喊道:“老婆子,是神仙來救我們玉蓮了。”小張太子宮守仁尚未入得屋內,便聽聞屋內傳來陣陣哭聲,及進屋來,只見兩母女抱頭痛哭。那劉婉玲分明仍是甄氏一般模樣,只不過愁容更甚,面色更覺衰老不堪。那女子卻生的花容月貌,隱約間有幾分小張太子相像,面若羊脂,眼如杏子,一雙彎彎柳葉眉,一抹淡淡愁容色,眼角尚可見淚痕,端的一副綾羅玉面雙靨生,點點愁容將心捧之玉翠清純相,真真愁容惹人憐,出落得十足花容月貌,美不自禁。
小張太子見他應有十幾歲,便是自己妹子,心中自覺親近了許多。見得沈謙夫婦,連忙跪下,叩拜二老。沈謙劉婉玲二老皆為愣住,只聞聽小張太子道:“好叫二老得知:二老前世乃為王,沙王國內理四方。生得太子喚小張,不習國事愛佛堂。渡歸佛門伴青燈,師從菩薩修法強。聽聞此處為妖亡,特來降妖展佛光。”
小張太子謂之沈謙劉婉玲二老道:“我便是小張太子,乃二老前世之子,前世之時師從大圣國師王菩薩研修佛法,尊師算得父母今世之女有難,亦是我妹有難,為兄怎能袖手旁觀,便來此降妖伏魔,救助我妹,還望父母雙親告之一二此妖情形。”
沈謙劉婉玲聽聞,呆愣半響,方才明悟小張太子所言,沈謙拉過玉蓮小手,付與小張太子手上,道:“此乃小女玉蓮,年方二八,才度十六春秋,既然你是我前世之子,便是他哥哥一般,可一定要救救你妹妹啊。”小張太子答道:“孩兒遵命,一定照顧小妹周全。”沈謙謂之玉蓮道:“還不見過你哥哥。”小玉蓮看向小張太子,果然一個英俊美少年,眼泛桃花,面似溫玉,肌若吹雪,體態高挑,觸及小張太子之手,只覺滑膩冰存,宛若無骨,不由得心內一蕩,慌忙羞答答答道:“玉蓮見過哥哥。”小張太子哈哈大笑,喜道:“好妹妹,我們本是一家人,又何須多禮呢。”復又對沈謙道:“還望父母雙親告之一二此妖情形,也好叫孩兒有所知曉。”
沈謙見他言語自信,略寬了心,便道:“此處乃是劉家村,周遭卻有三處妖怪,頭一處便是北邊夾龍洞,那夾龍洞是久聞其名,卻無人見得,更是無人入得其內。那夾龍洞內有個黑鱗大王,往昔里是興風作浪,無惡不作,魚肉鄉里,最是可惡,常年要我等獻上年輕貌美的少女供其享用淫樂,如今卻輪到了你妹妹玉蓮獻上了,明日便有那夾龍洞小妖前來提人。我劉家村西南有一對影山,乃是東西兩座一模一樣之山,每日相形對影而得名,那東山有一群水鹿精,西山有一群馬鹿精,均是兇殘淫蕩,屬為首兩個鹿精最是殘暴,每年亦要我等獻上妙齡少女兩人,供其淫樂。東南方向有一寽篤兒山,那山上來了個妖精喚作黃慈佛,不吃齋,只念佛,虧得有這妖怪,方才使得夾龍洞對影山兩處妖怪略有收斂,如今達成協議,一年方才各只供得一女于那妖怪,一年之間我劉家村便需供給三位年輕女子,明日那張老漢的女兒和劉三哥的二女兒便要送往對影山,我兒救得玉蓮后也可前往幫忙相救啊。”小張太子道:“這個自然,孩兒此次前來,定還劉家村個朗朗乾坤,將此三處妖魔一個個盡皆鏟滅。”
劉婉玲見小張太子也覺得親切,見沈謙與小張太子說話許久方才知曉此處情形一二,便道:“孩子尚未食過吧,我們給你做飯去。”便張羅著要去為小張太子做飯,小張太子連忙隨母走出屋門,有心露一小手讓父母安心,便以手一指,那水缸中的水便凝聚稱流,自流至鍋中。玉蓮見狀欣喜不已,看得目瞪口呆,連勝高叫:“哥哥真厲害,這等法術可以教我么?”小張太子心中暗道,有尊師之言,如何不得教你,先前倒還怕你不肯習學呢。“如何不可,且看哥哥蕩平妖魔,便教你習得佛法,管教你跟哥哥一樣厲害。”玉蓮聞言大喜,一把摟住小張太子臂彎,道:“哥哥真好。”全不見前時羞澀之情。小張太子心中一緊,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自己是個出家人,卻又轉瞬想到,此乃自己親妹妹一般,尚且年幼,便也依他如此了。
那邊宮守仁幫忙沈謙劉婉玲夫婦燒水做飯,只留小張太子陪著玉蓮說話玩耍。這兄妹二人雖是初次見面,但血濃于水,頃刻便熟悉起來,玉蓮挽住小張太子吵著要他講故事,嘴角不住的掛著笑容。小張太子無奈,只得講些佛門趣事,逗得玉蓮嬉笑連連。沈謙劉婉玲夫婦見玉蓮許久未露笑顏,如今重展笑容,心內歡喜,樂的直抹眼淚,也不去管他兄妹,只顧偷樂做飯。
玉蓮眼見,卻看見一條黑白相間毒蛇順角落溜進院中,嚇得大叫,一步躥入小張太子懷中。沈謙劉婉玲夫婦聽聞聲音,見得毒蛇,也是又驚又嚇,慌忙去拾那耙子鋤頭。小張太子卻是搖頭苦笑道:“父母不必驚慌,此乃孩兒手下大將沈化龍是也。”遂謂沈化龍道:“還不化為人形更待何時?”
沈化龍聞言,連忙化身人形,道:“拜見小張太子,小將奉命前往探視夾龍洞,尚未發現有少女于洞中,便歸劉家村來與太子會合。”小張太子道:“那是如此,我妹尚在家中。沈將軍可將那洞內情形言之一二。”沈化龍道:“那處乃為一潭,名為積龍潭,潭水之中有一洞口,為水所覆,此便是夾龍洞入口。那夾龍洞內出入洞時有水所阻,越過水路便得洞天,真真是個別有洞天之所。那洞府有如無垠廣闊,奇花異草無數,怪石嶙峋宛若蛇形,內中以香火供奉龍祖。領頭的是一條黑龍精,百十丈長,臥于洞內,夾龍洞積龍潭內各大小百色龍精不下百十條,是三丈長的也有,五丈長的也多,更有那蝦兵蟹將不計其數,數之不盡,約有萬余。”小張太子聞聽皺眉道:“這小精小怪竟如此之多?”宮守仁于一旁搭腔道:“只消滅得那領頭黑龍精便可,其余小精小怪不足為懼,萬把蝦蟹還不足我一口之食。”
小張太子與二將言及至此卻發覺玉蓮尚在自己懷中,連忙略推玉蓮,那玉蓮也是方才發覺自己還坐在小張太子懷中,直羞紅了臉來,喃喃細語道:“別人家姑娘便有哥哥抱著,我便也要哥哥抱著。”小張太子道:“玉蓮聽話,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不能再讓哥哥抱著了。”玉蓮好不情愿離開了小張太子懷中,哼道:“那我小時候也沒見你來抱過我。”
小張太子聽得尷尬,自不去理他,謂之沈化龍道:“明日便有小妖前來接玉蓮,要想個法渡擒獲妖邪才好。”沈化龍道:“那里眾多水族妖怪,我等需在后方小心相隨,莫要為那妖怪發現才好。”小張太子道:“既如此,遠遠相隨恐難及時相救,還需思量個近身保護之法。”略思忖后,小張太子道:“如此這般,沈將軍你可化為小蛇藏于玉蓮袖內保護于他。”沈化龍吐了吐信子,陰邪一笑道:“這個法子卻可行,只不知太子妹妹怕蛇不怕?”
小張太子問玉蓮道:“妹妹可怕蛇么?”玉蓮咬著牙道:“既是哥哥手下,玉蓮便不怕。”小張太子給沈化龍一個眼神,那沈化龍瞬間會意,化為蛇身,落于玉蓮手上,玉蓮“啊”的一聲驚叫,直將沈化龍扔至好遠。小張太子哈哈大笑,心覺這個妹妹甚是可愛。玉蓮只覺得萬分慚愧,吐了吐舌頭,伸著手指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對不住,這位蛇大哥,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扔你了。”沈化龍吐了吐信子,露出那標志性的邪魅笑容來,復化為蛇形,落在玉蓮手上,于玉蓮手臂上游走。玉蓮果然未有將沈化龍丟出,瞪大眼睛盯著沈化龍一動不動,一臉的緊張之色。
小張太子伸手將沈化龍摘下,于掌中把玩,笑對玉蓮道:“此蛇乃是哥哥手下大將,斷然不會咬你便是了,玉蓮妹妹可將其隱于身上,不得露出絲毫異樣叫那妖邪察覺得出。”說罷,便又將沈化龍付與玉蓮,玉蓮學著小張太子模樣,將沈化龍把玩于手上,看沈化龍游走,漸漸不覺似前時那般懼怕,沈化龍見玉蓮神色無異,便潛于其袖內,果然半分也看不出來。
此時沈謙夫婦已將飯菜做好,喚小張太子前來食用,見沈化龍隱于玉蓮袖中,亦是稱贊不已,心中頓覺大安,有小張太子三人護住玉蓮,也沒前時那么憂愁,漸漸露出笑顏來。那飯乃是新悶蒸得糜子舂米飯,另有三塊黃兒,卻是三個黃米粉團棗所制得蒸面膜,另有三道小菜,卻是水煮苜蓿,水煮菠菜,涼拌胡瓜。小張太子看得心酸,連忙稱謝,夾起一塊胡瓜,便往嘴里塞去,連稱好吃,幾口便將一塊黃兒吃了個精光。沈謙夫婦見小張太子吃得開心,心中亦是開懷,卻早已視小張太子為二老親生兒子一般。
宮守仁將一塊黃兒放置在盤子上,用雙手扒住,然后緊盯著黃兒,一伸脖,一大口直要在上面,咬下來好大一塊,一伸脖吞了進去。直讓玉蓮見得咯咯直笑,便坐在宮守仁身邊,拿起一雙筷子道:“這位大哥,我來教你使筷子吧。”卻發覺宮守仁五指間卻有連蹼,甚是奇異。宮守仁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我本不是人,是太子手下神龜大將,這連蹼亦是不得消卻,只得留在手指之間。”言罷,略露面紅之色,便又復如此,再啄得一口黃兒。玉蓮心善,便為宮守仁夾起苜蓿菠菜于他口前,宮守仁連忙道謝,復仰頭啄之,連贊好吃。
沈化龍悄然對小張太子道:“太子,我本蛇身,卻不食得這些,且放我歸外潛行,自行覓食便可。”小張太子道:“既如此,須要早去早歸,莫要人前賣弄法術,叫那妖精發覺。”沈化龍連忙答應,作一拜別禮,一閃身,便離了沈家院子。小張太子不放心沈化龍,悄然跟了上去,只見得沈化龍復化為蛇身,尋得一鼠洞而待,藏身于草石之中。不多時,只見天色漸暗,日頭西落,鼠洞之中漸有音響傳來,一碩大老鼠快速竄出洞來,那鼠的速度已然夠快,沈化龍卻速度更快,宛如閃電一般悄然出現在老鼠側面,一張口,毒牙之中的毒液已然刺入了老鼠體內,若非小張太子目光如炬,險些無有看清那張嘴閉合之態。沈化龍一口咬中,隨即離口,只見那鼠竄不出幾步,便倒于土路之上,沈化龍張口向那鼠游去,一口將其叼住,嘴角裂開,慢慢將那鼠吞入腹中。鼠洞之中忽得又竄出一鼠,比起先前那鼠更是肥大,張牙舞爪向沈化龍撲來,那沈化龍哪里是普通蛇類,化為人形,一毛叉將下去,直將那鼠一毛撅死,左右看看,往來并無人跡,便復化為蛇身,將那大鼠吞下。之后沈化龍潛入鼠洞之內,將那一窩十六只小鼠盡皆一個一個吞下,只覺得意滿身飽,方才晃晃悠悠往沈家院內來游走。
小張太子見沈化龍往返而歸,便先行回至沈家院內。沈化龍見小張太子已回,化為人形,奸魅一笑道:“好一個小張太子,竟然不信與我,就你那隱匿之法又怎能入得我眼,比起隱匿來,我是你祖宗。”其聲陰森森,好不恐怖。
沈化龍歸到院內,見小張太子與沈謙一家有說有笑,若無其事般,不由得以眼神詢問宮守仁。宮守仁見得沈化龍詢問眼神,自然明了,便以眼神相回,你自己已然知曉,何必問我。二將皆在不言間互通音訊,幾百年默契顯然不一般,小張太子尚未發覺,二將已然溝通完畢。沈化龍道,那小張太子不信我等,還把我等二人當作妖怪來看,唯恐我去食些村民人類,實在可悲可嘆也。宮守仁道,我等新隨小張太子,又是獸類修行而來,小張太子防范我等也是自然,此乃大正大法也,是對我等修行之督也,待我二人追隨小張太子一段時日,必會相信我等。沈化龍道,我看未必如此,小張太子以人者為高,獸者為低,恐不是好修行之處。宮守仁道,萬不可有此想法,我等受太上老祖渡化,來等大圣國師王菩薩高徒,怎可有二心,理當一心一意,輔佐小張太子,亦是為我等得一功德,以修正果。沈化龍不耐煩,自去尋得一處陰涼而歇,宮守仁無奈搖頭不表,趴在沈化龍身旁。
另一邊,小張太子為玉蓮纏住,偏要他講故事,小張太子知曉,玉蓮心中緊張乃是正常之事,便將那些年來所歷之事,盡皆將來,言及龍華會下聽彌勒佛講法,又言及神龍山上降伏二將,玉蓮聽聞欣喜不已,笑聲爽朗,漸漸坐于小張太子懷內,倒令小張太子坐立不安,推開亦不好,只得硬著身板端坐那里。玉蓮道:“哥哥,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羨慕別的女孩子有哥哥,可惜從來我就沒有過哥哥,現在終于有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嗎,小玲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就有個哥哥,叫大壯。”言及至此,忽得傷感起來,道:“小玲去年獻給了夾龍洞的妖精黑鱗大王,他哥哥如今已經茶飯不思一年整了。”
小張太子慰其道:“玉蓮妹妹放心,為兄此次前來,定然除掉此怪,還此地一方太平。”玉蓮聽聞,一掃忽得抱住小張太子,蜻蜓點水般于小張太子面頰上香了一口,歡快道:“哥哥,你真好。”
小張太子尷尬不已,內心苦楚萬分,心道是,我可是出家人啊,卻有苦說不出,亦不知是對是錯,忽得憶起懷內揣著師尊所贈佛經三卷,前時可當得沈化龍毒牙,今番能護住玉蓮之身亦未可知。便于懷中拾出佛經三卷,付與玉蓮道:“此乃佛經三卷,是為尊師大圣國師王菩薩所贈,玉蓮妹妹可將其傍身,揣于懷內,不可輕易遺之。”
玉蓮連忙將經書捧于掌內,細細觀測起來,只見此書乃為老皮黃紙,俱為棉線所系,封皮之上所書《法明心經》,共計上中下三卷,翻卷開來,內中墨香四溢,均是手書之體,翻開首卷來,卻是:無量佛陀無盡善果處而論道,茲以苦行精進,得修四禪五通,而至義理。我僧之輩乃由鹿野苑講經論法,受具足戒,而得解脫,然得解脫之眾俱是小眾,脫凡之人乃是寥寥,故此解脫生死,看破紅塵是為小度,宣揚真理,以明事理是為大度。
玉蓮見其講法新穎,不拘一格,與往常寺中方丈更有不同,心下歡喜,心中暗嘆大圣國師王菩薩果然大士,宣揚真理,以明事理,此前更是聞所未聞之言。略略翻得幾頁,玉蓮便將三卷《法明心經》揣于懷內,連謝小張太子。坐于小張太子懷內,玉蓮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漸漸竟于小張太子懷內熟睡過去。小張太子不忍將其喚醒,自正心神,隨其于身上安睡。沈謙見狀來喚玉蓮歸于床上安眠,小張太子微微搖頭,輕聲言道:“不妨事,想來玉蓮妹妹許久未睡得踏實了,便教他睡于此吧,也讓我盡一回哥哥之責。”
沈謙點頭稱好,竟是老淚縱橫,道得一聲“這孩子”,便為玉蓮拿得一毯,輕輕蓋上二人,便去招呼宮守仁沈化龍入屋內安眠。宮守仁道:“大伯不需如此,我二人常年眠于野外,早已習慣了,若讓我倆于屋內安睡,反而不自在。”沈謙連道幾聲“好”,道聲“照顧不周”,便自和劉婉玲于屋中睡去。
小張太子不多時已然睡去,那宮守仁亦安眠于院門之內,只留沈化龍化為蛇形,警惕四周,于院內四處游走,時時戒備。沈化龍游走之時卻聞聽沈謙劉婉玲屋內傳來陣陣耳語之聲,便隱匿行蹤,潛于墻根,只將夫妻倆言語聽得個一干二凈分毫不漏。
只聽得劉婉玲道:“你就放心讓玉蓮跟那個甚么小張太子的在一塊?咱們玉蓮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沈謙道:“那有什么辦法,即便他說的是假的,另有所圖,那也比明天獻給黑鱗大王要好吧?”劉婉玲略一沉思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哎,我苦命的玉蓮啊!但愿不是才脫狼穴,又入虎口便好。”
沈化龍聽聞后,便悄然退去,進退皆如幽靈一般,沈謙夫婦從未想過,隨口一談竟為沈化龍所聽得。
不知明日玉蓮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