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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平亂

“玄曄,你糊涂??!朕將大權托付你手,不是要你送我大歷朝萬千子民陪葬!如今漠北不敵,便應休養生息,怎可……咳咳……”

“陛下,陛下息怒……”皇后忙上前寬慰,生怕皇帝氣極傷身。

“是啊,王爺。如今是內憂外患,這漠北戰事,能拖一時,便是一時。待皇上痊愈,再慢慢整治不遲。”羅老先生一旁說著,斜眼瞥過凌徹隱隱發黑的臉,笑道,“老臣知道王爺你憂心前方戰事,可也得分輕重緩急??!”

“老師說的是?!绷鑿厣裆⒗?,朝皇帝拜了拜,“皇兄心中既已有決斷,臣弟遵旨?!?

“玄曄……”皇帝掙開皇后的手,從榻上坐了起來,“今日殿上的事,朕……都知道。你是朕的弟弟,切莫讓朕失望才是!”

凌徹拱手大拜:“臣不敢,請皇上明查!”

皇上瞇了瞇眼,再不多言,復又躺了下去,擺擺手:“去吧!”

翌日朝會上,左相戢尚之子——中書侍郎戢云飛推舉門下謀士杜戩為使,前往漠北議和。

“小九,好久不見了,勞你千里迢迢從京城趕來看我,受累了。”蓮池假山,幽幽曲徑,羅嫣一襲紫衫,梳著婦人發髻,帶了幾個侍婢款款而來。

唐九端坐大堂之首,緩緩品茶,既不起身相迎,亦不開口回話。

一時間竟有些尷尬,羅嫣面上閃過一抹冷意,復又帶笑道:“我知你心中定然怨我,我也不怕實話與你說了,你的命,我不感興趣。先前王爺無心權位,要毀天羅地網,我自然幫他。而今天命所歸,朝廷將廢,王爺稱帝,天羅地網……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待事成之后,天高海闊,任你飄搖?!?

唐九輕輕放下茶盞,冷笑一聲:“王妃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分明是王蹇早早看上天羅地網這塊肥肉,想要收之麾下。然你退位讓賢多年,天羅地網各個分舵早已不承認你這舵主,便將這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我若身死,天羅地網亂成一團,你順勢接回大權,合情合理?!?

羅嫣一時啞然,恨恨咬牙道:“是又如何?今日你還不是眼巴巴的來王府求我了?”

“呵……”唐九垂了眼,隱去眸中一抹譏誚,唇角微微上揚,無不輕蔑道,“天羅地網今日有要事要與漠北王相商,若只你一介女流待客,我倒要懷疑王爺的誠意了!”

“哈哈哈,唐主言重了,嫣兒性子直,本王替她向唐主賠個不是?!?

爽朗笑聲傳來,轉角之處走出一個高大身形,那人一身玄青色錦緞,劍眉星目,模樣俊朗,看上去倒是頗為可親。

唐九淡淡一笑,起身行禮:“唐某見過王爺。”

王蹇指尖虛抬,連稱不敢。

待幾人落座,王蹇沉吟片刻便開門見山:“如今朝廷與漠北僵持已久,天羅地網在中間欲如何自處?”

唐九淡笑:“若非迫不得已,自是想坐收漁人之利。”

王蹇呵呵一笑:“唐主說笑了?!?

唐九垂首輕嗅茶香,贊道:“漠北這等嚴寒之地竟也有如此好茶!妙哉!”

王蹇也端起茶盞晃了晃茶湯:“此乃西南一處綠洲所產,沙漠與雪域交界之處,極暖極寒,日照雨水均衡,自然生長此茶,當地百姓稱其為凍巖青,價格昂貴,便是在江南之地,也是一絕。”

唐九不接話,反問道:“如今天下局勢,王爺以為如何?”

王蹇一怔,繼而笑道:“當今天下,姑娘心中不是早就有了決斷?否則又何必千里迢迢奔赴漠北與本王一見?”

“王爺說的是。”唐九端盞,杯中溫茶一飲而盡,“那便承蒙王爺扶持一二,待天下歸一,一統江山。”

“我倒是聽聞,唐主之所以棄朝廷投漠北,也是因著些許私人恩怨呢!”見這二人不過三兩句便定了合盟,羅嫣心中不快,眼眸輕轉,捂嘴輕笑。

唐九抬眼,微笑:“王妃消息倒是靈通。”

“我只不過好奇,唐主放著好好的祁大小姐不做,偏要舍了那淵政王妃之位,回天羅地網餐風飲露,過回這苦日子,又是為何?”

唐九一笑,并不接話。

“你最是厭惡旁人欺騙,林玄如此騙你,想必你也與他恩斷義絕,再不相干了吧!”

“我與林玄如何,關你屁事?”

“怎的無關?”羅嫣掩嘴一笑,細細打量她的神色,轉向王蹇撒嬌道,“王爺,嫣兒與小九情同姐妹,實在不忍看妹妹被那林玄再三欺瞞。請王爺允我一諾,待事成之后,將那薄情寡義之人千刀萬剮,為小九討個公道!”

唐九皺眉,看了眼矯揉造作仿佛被狐貍精附身一般的女子,很是想出手扇她兩巴掌。

“我天羅地網與漠北不過合作罷了,王妃若是心心念念管別家閑事,倒平白令你我之間生了罅隙。”唐九起身,冷冷道,“稍后再與王爺商討具體事宜,現下還是請王爺好好料理自己的家事罷!”

是日,京城流言四起,皆傳淵政王凌徹圖謀不軌,私自軟禁當今圣上,意圖謀朝篡位。天羅地網各分舵揭竿而起,直指攝政王,漠北王千里救駕,清君側!

“王爺,這消息傳出不過三日,妾身瞧著外邊兒軍心便亂了,小王爺趙繹,真是徒有虛名!”羅嫣親自燉了雪梨羹,送到書房來。

王蹇心情甚好,淡笑接過金棱雕花的白玉碗,輕聲道:“你身子不好,何必親自做這些瑣碎事,吩咐下人去便罷了?!彼皇謱⒘_嫣攬至懷中,舀了一小勺梨羹,放至唇邊吹了吹,才就著羅嫣的唇,小心喂了一口。動作之輕柔,旁人若見了定是羨慕得緊。

王蹇極其耐心,你一口我一口,將這一碗梨羹吃了個干凈,絲毫不忍懷中女子失落半分。

“我是個武將,本就不懂這些。那日與唐姑娘商討過后,才明白幾分,流言本就是殺人最好的利器??杀频昧技易討伊鹤宰C;亦可使得朝中大臣身敗名裂。他凌徹便是深得圣上信任又如何?帝王心,本多疑,此謠言一出,何人不疑?更何況,如今攝政王把持朝政,誰又能保證他果真沒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他若真想坐那龍椅,不費一兵一卒,唾手可得?!?

羅嫣依在王蹇懷中,換了個姿勢躺著,輕輕蹙眉道:“可趙繹手握重兵,與凌徹又是至交好友,若凌徹真起了反心……與我們不利?。 ?

王蹇笑笑:“若你是趙繹,謠言從京城傳至漠北,傳至太子殿下耳朵里,你會如何?”

“自是設法求證?!绷_嫣揉著王蹇的手掌,不經意答。

“若是求證不了呢?”

羅嫣一怔,頓時明白了天羅地網在這其中的道道。

若是天羅地網從中作梗,斷了漠北與京城的聯系,趙繹無法分辨謠言真假,只得按兵不動,安撫太子。可內憂外患,太子心生疑竇,定是要親自趕赴京城查個明白。如此一來,漠北僵持之勢立解,趙繹只有一個選擇——求和。

既解了漠北戰事之危,又替朝廷斷了凌徹這么個臂膀,唐九實在是好謀算!

她凝眉不語,竟隱隱生出了些危機之感。

她當年將一盤散沙的天羅地網拱手相讓,如今已然成為一方巨擘,竟能與朝廷和漠北分庭抗禮?,F下王蹇絲毫不掩飾其欣賞之意,實在是讓人……不安得很??!

風飲綠洲。

男子懶洋洋的騎于馬上,胯上一壺濁酒,衣裳破爛,滿臉胡茬,渾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酸臭味,行人皆是避而遠之,不敢靠近。

身形瘦弱的黃駒慢慢悠悠走至一間酒樓,男子抬眼看了看,一躍下馬,牽著繩便拴在了門前柱子上,還不忘胡亂給馬兒扔了一把干草。

“哪里來的叫花子,趕緊……貴客是打尖兒還是住店?請入廂房上座,小的給您上壺茶?!钡晷《峙跻活w金豆,變臉之快,旁人尚來不及反應,便笑面如花的迎了上去。

“一間上房,一碟鹵牛肉,一壺燒酒,一碗面,一桶熱水,一套干凈衣裳。勞煩小二哥跑一趟了!”

不過三刻,再出來乞丐叫花不在,竟成了個翩翩公子,溫潤爾雅,謙遜有禮,一表人才。

男子彬彬有禮朝小二笑了笑,問道:“請問王府離此處還有多遠?”

小二哥迎來送往,上下打量一番,便知此人不一般,忙陪著笑臉道:“還往東北方向去,快馬大約兩日便能到。”

“快馬兩日?”男子嘟囔了一句,“莫不是又要買馬……”卻也不甚在意,朝小二笑了笑,轉身抱著自己打滿的酒壺上樓去了。

此人正是從京城趕來漠北擔任使者求和的杜戩。

杜戩乃司洲人士,十年前科考入京,正值束發之年,少年輕狂,出言不遜,一篇“亡覆論”得罪了羅老太爺,削了他的考試資格。

而后投于中書侍郎戢云飛門下,為其出謀劃策,頗受戢相重用。

今日能受任于殿前,雖不是皇上親自下旨,但也算守得云開了。

他倚在窗邊,屋外月兒彎彎,倒像極了記憶深處那抹輕靈的微笑。

有時他也捫心自問,仕途與她,究竟哪個更為重要。當年他選了前途,終落得一無所有。而今他又有何面目去挽回?只是心中到底是不甘的,尋了她十數年,想必再見面,也為時已晚吧!

他幻想過無數種偶遇的場景,她是江南水鄉的小家碧玉,他領旨替圣南巡;抑或她已嫁為人婦,抱著孩子沖他輕輕一笑,道聲許久不見,他遺憾卻祝福,從此成為心上朱砂。卻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面,立場對立,她是敵方的首領,而他是求和的使臣。

“本王倒不知,皇帝派個名不見經傳的謀士,來我漠北求的什么和?”王蹇冷笑一聲,倒像是真怒了。

而她坐在王蹇右側,垂著眼瞼品茶,仿佛毫不在意。

她還是那般模樣,他一眼便認出了她,可卻又不像她。

他的糖糖該是溫柔可人,又活潑大方。時時刻刻都元氣滿滿,預備著最好的一面給旁人。偶爾犯點小迷糊,也總是讓人不忍責怪。

可眼前之人不是。

她淡然自若,萬事皆不入她眼,不是因為看破紅塵,而是運籌帷幄,志在必得。這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自信強大,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竟莫名有些……自慚形穢?

“啪!”一聲,王蹇狠狠摔了茶杯,碎片飛濺起,劃傷了他的臉頰,他才恍惚回過神來。

他立時垂了眸子,大拜:“王爺息怒,下官知罪,還望王爺見諒?!?

王蹇冷哼一聲,拂袖起身:“朝廷既無誠意,本王看還是好好打仗罷!來人,帶杜大人去驛館歇息,大人舟車勞頓,想是少則數日,才得以恢復元氣!”

杜戩忙起身作伏,王蹇此言竟要將他軟禁?身為朝廷使臣,若是半分用處都無,他又有何面目回朝面圣?

一時慌不擇路,他竟脫口而出:“糖糖!”

分明是記憶中喚過千百遍的名字,此刻出口竟多了幾分苦澀。他垂首不愿抬頭,卻仿佛親眼見了她眼底的錯愕。

唐九眸光微動,極快的恢復淡定,她笑了笑道:“倒不知是何處漏了消息,在下的身份竟能被一介謀士一眼識破。王爺,朝廷此番可是下了血本??!”

王蹇瞇了瞇眼,也不知信是不信:“既如此,此人便有勞唐主安置罷!”

唐主?

杜戩震驚抬頭,卻只見她眼底淡漠疏離。

一別經年,她竟成了天羅地網的總舵主,執掌大權,與一國之君分庭抗禮!

唐九卻不管他心底的五味雜陳,只冷冷瞧了他一眼,張口吩咐一聲:“麒麟,帶杜大人到西偏院歇息,未得我允準,不得踏出院門半步?!北戕D身離去。

她走的決絕,卻沒人注意到,她眼底的隱忍,和指尖的輕顫。

杜易宸!

曾以為相隔兩個世界,卻在十余年后重逢,還是以這種……諷刺的方式。

她竟也可悲的發現,她以為久藏心底的東西,原來從未忘記,反而抽絲剝繭,連最后一絲怨恨都不曾剩下,只余那些滿滿的、令人慨嘆的回憶。

而回憶這種東西,一旦你下定決心忘記,再是美好,也只是累贅而已。

舂魘觀鼻觀心,不敢多言半句。直到入了內室,探查隔墻無耳,才瞧著唐九點了點頭。

“唐主,可要去偏院審審杜大人?”

唐九立于窗邊不動,恍若未聞,良久才輕嘆道:“不必,讓麒麟好生盯著,有任何動靜立刻報我?!?

“是?!?

三日后。

“王爺,京城傳來消息,淵政王被皇帝幽禁乾德殿,任何人不允探視。前線軍心已亂,太子秘密回朝,留賢昭王一人駐守漠北。我已遣人跟上太子,責令務必生擒,只是朝廷精兵強將,只怕耗上一番功夫,卻只帶回來一具尸體?!?

“此番有勞唐主,本王已著人調兵,趙繹到底是武將出身,不如太子那般好糊弄。但一舉攻下,本王志在必得!”

唐九淺淺一笑:“那我等便在府中靜候王爺佳音?!?

“王爺,妾身……”羅嫣紅了眼圈,氣色蒼白,“妾身等王爺凱旋!”

“嫣兒莫哭……”王蹇一臉憐惜,拂去女子臉頰清淚,將其攬入懷中,耐心安撫。

唐九唇角輕勾,行了個禮,便轉身告退,徑自向西偏院走去。

杜戩呆坐于院中,石桌旁立著兩棵翠竹,生得繁茂討喜。其實曲徑通幽,這院子確是塊好住處。

三日來他未曾見過唐九一面,但吃食酒水,皆是合著他喜好來。想到他的糖糖依舊是他的糖糖,哪怕身份性情皆變,一顆心仍是系在他身上,他也歡喜。

即便不能回到過去,從新開始,又有何妨?

“杜大人?!?

清脆聲響,他驀地起身,正迎上唐九上下打量的目光,赤裸裸的,讓人不自在。

他略略垂眸,復又笑了:“糖糖?!?

一旁舂魘冷斥一聲:“放肆!”

唐九擺了擺手,示意舂魘退下。自己走到石桌旁,斟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暖手,然后抬眼瞧著杜戩,眸中帶了三分笑意七分審視,看得杜戩心底一慌,心中藏了許久的話,到底沒能說出口來。

“凌徹派你來,想是已經清楚此間局勢,你也應當清楚要做些什么?!?

杜戩抿唇,不知該如何對上唐九這般語氣。

“你且放心,天羅地網自會保全你性命,我可不是淵政王,你大可不必這般忌憚?!碧凭泡p輕一笑,垂眸抿了一小口茶。

“糖糖,你一定要這樣么?我們曾經……”

“還請大人自重!”唐九冷聲打斷。“本座可不記得,與大人有過什么曾經!麒麟,即日起杜大人便解了禁足,你貼身相護,少了一根頭發拿你是問!”

“是!”

“糖糖!”杜戩猛地起身,“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在這里,我只有你了!我找了你十年,只想當面跟你說清楚。我們和好吧,再給我一個機會,哪怕我們回不到過去,還可以重新開始,我真的知道錯了,好不好……糖糖?”

唐九頓住腳步,背對著杜戩,呆立了半晌,忽然笑了。

她轉過身,看著杜戩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輕輕道:“易宸……你還是這么自私!”

說罷便拂袖而去,走得決絕堅定,再無半分留戀。

只余杜戩一人,失魂落魄般,癱倒在地,眼里再沒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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