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周洛給高景行打去電話，答應陪他去買種子，約好下午在城南花鳥市場見。

接到周洛的電話，高景行有些興奮，卷起袖子，將空地上的雜草除干凈，又疏松了泥土，等種子來了種下去。

城南花鳥市場是這座城市最大的花鳥市場，這里可以找到你聽說過或者未曾聽說過的各類花鳥魚蟲。這里是退休老人最喜歡來的地方之一，他們喜歡來這里慢悠悠逛著，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兒。來這樣的地方，你會覺得生活節奏也慢了下來。

周洛前幾年喜歡來這兒買多肉，隔三差五的過來，每次挑選幾盆，興高采烈抱回家，最多的時候，周洛養的多肉擺滿了半個陽臺，可誰曾想，其中一半沒能挺過夏天，另一半又沒能成功挺過冬天。

花鳥市場位置比較偏，臨近郊區，高景行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這兒，他到的時候，周洛他們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剛才找這個地方找了好久。”

“沒關系，我們也剛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凡星、王顏開，他倆今天路過這兒來看我，我便把他們一起帶過來了。”

高景行已經十一年沒見過凡星和王顏開了，高景行當年一定未曾想到，說完那句平平常常的“再見”之后竟相隔這么多年才能再次見面，兩人脫去了曾經的稚氣，凡星曬黑了，以前的圓臉變得線條硬朗起來，也壯實了一些——以前的他太瘦了；王顏開還是很有氣質，放在人群中能一眼分辨出來的那種氣質。

“你們好，我叫高景行，高山景行的景行。”

走進花鳥市場，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排花藝大棚，其他大棚老板都很冷淡，聚在一起聊天或者埋頭修剪自己手頭上的盆栽，只有左手邊第四家老板娘一看見周洛便熱情地招呼她：“姑娘，你好久沒來了，最近我這兒有新品種了，來看看呀。”

“老板娘，今天不是我買，是我朋友來買點花種子。”

“種子我這兒也有呀，需要什么？”

高景行正彎腰觀察著擺在路邊桌子上的多肉：“老板娘，我想買點向日葵和格桑花的種子。”

這兩種都是周洛喜歡的花，十多年前那個冬末，周洛曾在QQ空間上寫下：“等到了春天，種點格桑花。”

那個春天，周洛買了一大包格桑花種子，種在一個大大的花盆里，可發芽后不到20天，那些小苗像約定好的一樣，一一倒伏夭折了，周洛不放棄，從春天到夏天，種了一波又一波，可最后連哪怕一朵格桑花也沒種出來。

高景行告訴周洛：“格桑花是應該被種在大地上的。”

老板娘拿出好幾包種子：“有有有，這些是向日葵的種子，高桿的，矮桿的，觀賞的，食用的，都有……”

凡星在王顏開耳邊輕聲耳語：“真的好像徐若谷，不過這幾年徐若谷在國外生活久了，現在又喜歡上戶外運動，樣子變了一些，他倆要是站在一起，還是很好區分的。”

王顏開挑著眉笑著：“你覺得，他和周洛是不是很合適？”

“也不能這么說，感情這東西，沒必要找替代品，也替代不了。”

高景行挑好了種子，又買了一盆多肉，看上去生命力頑強的樣子，就把他們擺在窗臺上，任其生長。

高景行邀請周洛和她的朋友們去工作是看看：“那是一個挺文藝的院子，很多年輕人專程去打卡呢，我現在過去把種子種下。”

舊服裝廠的院子里，凡星和王顏開手牽著手四處轉悠著，周洛幫高景行種下種子。

高景行蹲著，低頭埋著種子：“這種子應該埋多深呢？深了怕發不出芽來，淺了又怕風吹雨打的給吹走了。”

周洛搖搖頭：“我也不懂，我養花就是暴殄天物。”

高景行笑起來。

注視著高景行的笑容，周洛忍不住問：“你認識徐若谷嗎？”

高景行站起身子，滿手沾著泥土，只能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汗珠，這回他沒有直接回避這個問題，但似乎也沒給出明確的答案：“徐若谷是徐若谷，我是我。”

周洛在旁邊水泥臺階上坐下，輕輕搓著手上的泥，不再問什么，只嘆著氣，你太像他了。

“等一下，別動，你這兒有泥，”高景行想伸出手擦去周洛下巴上的泥土星子，卻不小心把更多的泥巴留在了上面，“好像，越來越多了。”

周洛這才從剛才的悲傷的情緒中抽離：“你太過分了吧。”說著把自己手上的泥土抹在了高景行的臉頰上。

就這樣你來我往，很快兩人一人頂著一張沾滿泥土的臉，忘了種花的事，只顧著打鬧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張大花臉可真好看。”高景行壞笑著夸贊周洛。

“快別嘲笑我了，你還不是一樣。”周洛用旁邊的水龍頭洗了個臉，怎么也洗不干凈。

“你干脆到里面去洗個澡吧，里面有熱水和香皂——多的可沒有，你將就一下。”說著，高景行又伸出手往周洛剛洗過的臉上抹了上去。

“幼稚！”周洛一邊生氣地皺起眉，一邊卻笑著。

凡星和王顏開回來的時候，高景行正頂著他的大花臉繼續種著花。

凡星驚嘆：“嚯，你這是種花呢還是種自己呢？”

“繁星點點你別笑我。”說完這句話高景行才想起自己是凡星才剛認識的高景行，尷尬得不再說話。

“你怎么知道我外號叫繁星點點？”

“條件反射吧，你的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高景行假裝認真整理著地面，拒絕抬頭看一眼凡星和王顏開。

“好像有點道理。”

“你們等我一下，我洗個澡就帶你們去吃附近最好吃的館子，這邊的館子我已經吃遍了，挑出了最好吃的幾家。”

王顏開贊嘆：“原來你還是一位美食家！”

“沒有，主要是周洛為了監工每天來這邊，我可不能委屈了我們的大設計師。”

王顏開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悄聲對凡星說：“我就說他們很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