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拎著花籃的小女孩走了過來，拉了拉程澈的衣角。

他轉過頭來看，小女孩剪著齊劉海，眼睛大大的很水靈，小圓臉紅撲撲的，還掉了兩顆門牙，嘻嘻嘻地沖著他笑。

程澈感覺很面熟，覺得像極了第一次見到對面的女生的模樣。

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用甜甜糯糯的聲音說，"哥哥哥哥，給小姐姐買枝花吧。"

程澈又想起歪著頭把一塊壽司塞進嘴巴里的女生，覺得花好像和她不太配。

他沒說話，只是發愁地看向小女孩。

小姑娘長了一副讓人心疼的臉蛋兒，又撒起了嬌，拉著他的衣服不依不饒，仿佛吃定了他會買似得，程澈無奈，只好往籃子里瞧瞧。

大部分都是嬌艷火紅的玫瑰，還有幾只滿天星做點綴。

程澈伸出手，在玫瑰上停了又停，始終下不去手，突然發現手邊有一只藍紫色的花兒。

他想起第一次看見何深深時，她好像也一直盯著這花兒看來著。于是拿定了花。

何深深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小女孩拿了錢放進腰間的包包里。正想問什么情況呢，就聽見小女孩沖著他倆高高興興地喊了一句，"祝哥哥姐姐永遠在一起！！"

何深深一頭霧水。都沒在一起呢，還永遠？

可是當她看到男生手里捏著的花時，她真的臉紅了，火燒云般迅速爬滿了她的臉頰。

"小朋友好纏人，我拗不過…"

"我看那姑娘籃子里都是玫瑰啊，你怎么買了這個？"

"覺得你會喜歡風信子，只剩一枝了，就買了它，"程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小女孩兒最后一句話有點不太、不太正確。

"真不愧是學霸，一猜就知道我會喜歡這花，還好不是玫瑰，不然可真就鬧誤會了…!"

何深深汗顏，只好硬生生地把花接下了。

她坐下來，接過花，喃喃起來。

"我媽以前最喜歡這花，因為它的花語是'堅定和注視'，我媽最想得到的就是這樣的感情吧，可惜我媽她還是沒得到這樣的愛。"

"不好意思啊，"程澈看見她驟然暗下的神色，猜到了幾分，"希望你能得到這樣的愛。"

何深深揚起頭來看他，他的聲音那么干凈舒服，有種特別的踏實感。

她淺淺地笑了。

在這嘈雜的世界里，程澈覺得那一刻，時間真的停住了。

這個淺淡的笑容，帶著一絲感傷，卻讓他移不開眼。

也許是他的眼神里帶著火，何深深居然被看得臉更燙了。

"吃飽了嗎，吃飽我們走了，下一站是:鼓浪嶼！"

從沙坡尾到鼓浪嶼只要從碰面的碼頭就可以坐小船到了。

鼓浪嶼是程澈的選擇。之所以選擇鼓浪嶼，是因為林語堂和廖翠鳳的故事。那是他最喜歡的作家最珍愛的妻子的故居。

雖然鼓浪嶼的人很多，但是他也還是想去。

這也就由不得何深深嘲笑他矯情和文青的書生氣質了。

這種情懷的事情不該是小女生才會喜歡的嗎？可偏偏程澈就是不走尋常路。

兩個人上了輪渡，程澈看著漸漸遠去的老廈門的投影，給她講起了林語堂的故事。

"廖翠鳳的家在鼓浪嶼。與廖家原有天橋相連的漳州路48號立人齋，是林語堂少年時代曾經寒窗苦讀的地方。

他們結婚57年，相看兩不厭大概就是他說們吧。林語堂有一次送給她一個勛章，上面刻有李萊的名詩《老情人》。林語堂還把它譯成中文五言詩……"

“'同心相牽掛，一縷情依依；歲月如梭逝，銀絲鬢已稀；幽冥倘異路，仙府應凄凄；若欲開口笑，除非相見時。'我沒背錯吧？”

何深深從小被她爸爸帶著看書，尤其喜歡看人物傳記，只不過她看得大多是比較有名的女作家，或者外國人物，不過林語堂恰巧是她看過的。向來就喜歡背些詩詞句子的她脫口而出，倒讓程澈瞇起眼睛打量起來。

"行啊你，不顯山不露水的，背的這么順溜？"這首詩很少人會去背，"是個才女呀你。"

"你可別忘了我在班里是語文課代表，沒兩把刷子怎么立得起來桿子？"

程澈才想起來，很多次在走廊上看到她忙上忙下抱作業的情景。

下午的行程少了很多味道，多了許多風景。

何深深帶他去了立人齋，停留了不久就出來了。之后就一直沿著山路往上走。他們很隨意地亂逛，往人少的小巷子里鉆進去，又神奇地走出來。后來不知怎么逛著，又到了椰風寨。畢竟鼓浪嶼就是一個小島，繞著繞著就把能看的地方看完了。

椰風寨海岸邊樹立著：‘一國兩制，統一中國’的標語，而對岸的金門也同意樹立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標語。

大概還可以看見對岸的金門吧。不過何深深懶得看了，在沙灘上玩了起來。

一天逛下來確實很累，程澈背著雙肩包，站在不遠的地方買了兩瓶水看著她玩。

何深深被海風吹的很舒服，脫了鞋子踩在軟軟的沙子上，開始四處尋找海螺貝殼什么的。

程澈看到這樣的何深深和印象里的她很不一樣。

天真爛漫，快樂的像個孩子。

何深深很少玩的這么高興，可能是因為畢業了也沒什么壓力了，也可能是因為不用在拘謹什么，可以肆無忌憚地偷見他。雖然她只是做了一天的導游，有這樣一個機會也算沒什么遺憾了吧。

時間總是不太近人廈門的夜景其實很美，華燈初上的時候，夜色襲人，交相輝映的燈光和略帶海鹽味兒的風，只不過何深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其一是姑姑不讓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待的太晚，其二是她的心事已經得到了滿足，能這樣和他待在一起一整天，對她來說真的已經足夠了。傍晚的霞光打在海面上，水光在跳躍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程澈買了最后一班輪渡，準備回程。

人總是要懂得見好就收。

這么淺顯的道理她懂，所以她能和自己喜歡的男生一起有這么多美好的記憶，她的高中就已經是圓滿的收場了。

何深深捏著一枚小小的貝殼。

她剛剛在海邊的時候，在沙灘上的一個蚌殼的里面看到了它。潔白的外殼，里面竟然還有一顆小小的、還未徹底成型的珠粒。珍珠尚未和殼體分離，卻也是個飽滿的半球，帶著些微弱的紫色的光輝。

她瞬間就被吸引了。試圖將它摳下來卻怎么也不能讓它們分開。突然覺得珍珠與這貝殼的感情令人羨慕，只要珍珠不愿意，貝殼就不會放手。

她似乎也被這珠貝之情感動了。便將它們一起放進了口袋。

"好了，今天希望你過得不那么糟糕。"

何深深停住了腳步，停在他面前，手上緊緊攥著那個小小的貝殼。

"除了你能吃了點，其他都很不錯。"

程澈手機里可存了不少她塞滿了腮幫子的照片。

何深深小心翼翼地遞上了那枚貝殼。在落日的映照下，原本潔白的顏色，倒變得精彩許多，霞暉打在上面像是一朵彩色的花兒。

"這個送你，算是個紀念品吧。"

他從她的掌心拾起，微笑著看著這枚簡單的紀念品。

"程澈，我得回去了，那個、明天和你朋友好好玩兒~"

"嗯…那個…"程澈還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什么？"

"哦，沒什么，要我送你回去嗎？"

當然想了！！！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

終究還是理智戰勝了沖動啊…

何深深不自然地扯了扯包包的帶子，還真的有點舍不得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光。

她丟下一句"再見"就轉身去打車了，卻沒看見少年對著她的背影發了很久的呆。

程澈其實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感覺，從飛機上的偶遇和對她的照顧，大部分都是出于朋友之間的感情，而后來，給她打電話，請她做導游，和她一起的一整天，他都是受潛意識驅使的想到做就真的這么做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心里想起點什么事，他腦袋里最先蹦出來的臉里居然有這張清麗干凈的臉。他看著何深深離去的背影，竟然謝謝都忘記說了。腦袋里嗡嗡的，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按下就快門。

女孩融進夜色里的背影，頭發被風吹起來，筆直且修長的腿，在柏油路上被月光拉的有些長。

程澈還是感受到了心底的一絲悸動，終于意識到這個匆忙離去的女孩對他來說可能會有其他的意義。

這兩天下來，他對這個看著文文弱弱，安靜溫柔的姑娘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看過她不輕易呈現的樣子，那個愛吃愛笑，無憂無慮地在海邊玩耍的樣子，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著了魔似得一直想起她。

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快九點多了。

程澈走回自己的房間，卻看到朋友在他房間門口等他。

"看來玩的挺高興？"直接搭上了他的肩膀。

程澈嘴角微抿，一邊順勢把他手移開，抽房卡打開了門，一邊還不忘數落他。

"你還敢說，把我叫到廈門來玩自己又不陪我玩，還好我有人陪…"

"有人陪?你在廈門還有認識的人？男的女的？"他直接坐在了沙發上，拿起程澈放在桌上的一道題看了起來。

"高中同學而已，恰好她在廈門。"他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容。

"看來是女生！不會是小情人吧？！"

"…"

"你瞧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一看就知道有情況！"

程澈這位朋友可是很有經驗的，作為學校的校草，他什么沒見過？身邊那群人談戀愛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勤快，他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好嗎？

程澈臉色一變，"去你的，別瞎說！說正經的，你這道題怎么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