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釋醒來時，他正靜靜躺在一塊石板上，石板四周是漆黑的河水，水流湍急，不時地激在他的臉上。

“小黑龍醒了？”

敖釋睜開眼，看見水面上立著一位白衣少女。少女足尖點著水面，在河面上留下淡淡的波痕。玉手背在身后，似是在緊緊地攥著。

“檀枷？”小黑龍掙扎著撐起身，卻感覺四只龍爪鉆心一般的疼，低頭一看，早已是血肉模糊。“你這衣裳是怎么了？如此不成體統。”

檀枷的裙擺短到膝蓋上下，半截胳膊赤裸在外面，露出雪白的肌膚，在幽暗的谷底顯得極為白皙，衣裙上遍布劃痕，露出一小片光潔的背部，正巧顯露出她身體優美的弧線。偏偏面目依舊淡如平常，嘴邊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像是一年四季都在吹拂著的和煦春風，隨時撩撥起人內心深處的柔軟。

這樣的女子，怎么偏偏是無欲無求的禪宗呢？這想法一出，敖釋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時間倉促，救你要緊，本座沒有多想。”稀松平常的語氣，說著讓人感動的話語。

“你救了本王？”

“算是吧。”

“多謝。”

“無事。”檀枷淡淡開口，面色平常，卻將背后的手攥得更緊。傷口雖是止住了擴散，但是鉆心的灼燒感依舊存在。

“手怎么了？”

“嗯？”

“本王問你的手怎么了。”敖釋側過頭，繞過檀枷，視線直直的落在她的手上。兩個小拳頭藏在衣擺后，早已變得青紫。“伸出來給本王看看。”

“無礙。”

“檀枷。”敖釋喚著她的名字，黑色的眸子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伸出來，給本王看。”

檀枷躊躇，一時間晃了神。慢吞吞的伸出手，一片紅痕展現在敖釋面前，傷口四周還有燒焦的痕跡。

敖釋瞬間皺起了眉，“怎么弄的？這么大的人做飯還能燒手？”

檀枷語塞。“小黑龍覺得本座就這么笨嗎？”檀枷挑眉，沒好氣地說著，“本座走了，小黑龍自己想辦法上去吧。”隨即足尖一點，佯裝向上空飛去。

“給本王回來。”敖釋低吼一聲，喑啞的嗓音在幽深的谷底引得陣陣回音，刺激著檀枷的耳膜，白衣少女竟是突然紅了臉。

輕咳一聲，“燭龍燒的。”

兩人突然陷入寂靜。耳邊只有河水流過的湍急聲。

“本王見到他了。”

“什么？”

“方才本王見到燭龍了。”

檀枷皺眉，眼中溢滿擔憂，“那你......”

不知為何，敖釋很是喜歡檀枷這個表情，不禁輕笑，“本王還是本王，燭龍什么的，本王不稀罕。”

“那本座送給小黑龍的麟甲去哪了？”

“嗯......”敖釋仿佛若有所思，“燭龍說他瞧著好看，歡喜的緊，借走穿兩天。”

“小黑龍這慌扯的倒是臉不紅心不跳。”

“本王認真的。”他才不會告訴檀枷是他自己沒禁住燭龍的蠱惑，險些將四方封印全部交出。

檀枷似乎是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小黑龍可還能動？本座帶你上去。”

“抱著本王。”

“本座不抱著你，難不成拽著你尾巴把你扔上去？”

“好歹是個女子，說話怎的這般不顧及體面。”

“本座說話用得著體面？能和本座說話便夠體面了。”

小黑龍嘴角微抽。

“如此這般說來，我家釋兒也是個體面人。”檀枷漫不經心拍拍小黑龍的腦袋，笑的異常燦爛。

“檀枷，你是如何做到這般沒有臉皮的？”

“本座的臉皮，在小黑龍心里呀！”

看著檀枷明媚的笑臉，敖釋的心跳漏了一拍。這位上神好似從未經受過世事的熏染與玷污，笑的那么干凈，那么純粹。“本王心里，盛不下這么大的臉。”

檀枷石化，“小黑龍甚是無趣。”

“無礙，枷兒有趣。”

“你喚本座什么？”

“枷兒。不行嗎？”

檀枷想到了盤古父神。生于世間千余年來，只有他一人這般喚過她。

“枷兒又長高了。”

“枷兒越發漂亮了。”

“枷兒，父神日子不多了，以后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

“枷兒，你且記住，心為檀，身為枷，畫地為牢。”

眼前漸漸氤氳起了霧氣，檀枷鼻子一酸，一滴淚悄然滑落，滴落在敖釋的面前。千年了，她孤身一人鎮守這不周之山，無人認識，無人關心。后來有了青子衿，小鳥兒卻也只是把她當做姐姐。直到今天，再次聽到這種親昵的稱呼，檀枷心里那處最柔弱的地方仿佛被一擊而中，當即止不住的哭了出來。

“檀枷，怎的哭了？你若是不喜，本王便不這樣喚你了。”敖釋強撐著起身，環繞在檀枷腳邊。

“我喜歡......小黑龍，謝謝你。”白衣少女擦擦眼淚，在嘴邊掛上了一抹幸福的笑。“我喜歡你喚我枷兒，以后一直這樣喚我好嗎？”

“好。本王答應你。”

“上去吧。”檀枷微笑著對敖釋說著。

“嗯。”

小黑龍盤上檀枷的腰肢，檀枷攬過他，足尖一點，凌空而上。二人劃開谷中的氣流，那原本濕冷的空氣似乎不再那般難耐，漸漸地變成春風一般的感覺。敖釋的頭搭在檀枷肩上，細細的嗅著檀枷滿身的檀香味，心神一陣舒暢。

“枷兒，心經，本王背下來了。”

“小黑龍真乖。”

“不能夸本王厲害嗎？”

“一個意思。”

“嘁。”

二人不再說話，一刻鐘后，二人到了崖頂。

“小黑龍，本座喚這里為梵歸崖。”

“為何喚作梵歸？”

“本座忘了。”

“忘了？枷兒的記性可真是好。”

“年代久遠，這還是本座小時候起的。那時候本座似乎剛剛和父神學會占星之術，這是本座占出的第一首卜辭，具體內容......是真的記不得了。”

“枷兒，本王也想學。”

“改日本座教你。”檀枷輕輕一笑，檀發在空中飛著，柔順的好似一條小河。白凈的脖頸在夜晚里顯得更加白皙，以手覆之，定然是清涼而柔嫩，敖釋這般想著。

“枷兒真美。”

“小黑龍今日尤其會說話。”

“算是答謝你救命之恩。”

“那小黑龍可要多說幾句，畢竟本座救了你不止一次。”

敖釋輕聲一笑，“居功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