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盡晚回家。

離開梅園別院后，一身酒氣的薛風眠說道：“主公，那個張皋身手不凡，投射之術竟與我旗鼓相當，絕非他自言的劈柴喂馬這么簡單。”

“天師出身長安昊天觀，身邊有高手保護實屬正常。昊天觀是高宗昔年的晉王府改建，占了保寧坊的一坊之地，再無更大的道觀。其三代觀主皆為天師，深受每一代皇帝的恩寵，絕非如今的四大方士之流這么簡單。”

“當初，守真天師游歷突厥，也是其師道隱天師申報朝廷，覲見圣神皇帝后，方得到許可。只是守真天師不想張揚身份，你們都不知曉此事，少了些尊重。”

聽完郢國公薛崇簡的介紹，薛風眠馬上回道：“沒有，絕對沒有不尊重。自從天師治愈了主公的惡疾，風眠一向尊重天師。”

“那就好。或許這就是緣分吧，讓我在草原上遇見了天師，如果在長安或是洛陽相見，可能不會這么相知。”郢國公薛崇簡說道。

梅園別院暖閣內。

眾人已經下去休息，守真獨自坐在長榻上，望著熏爐里的銀炭紅絲發呆，手上下意識的安撫著膝蓋上的貍奴團團。

貍奴團團翻過身來，四腳朝天撓著守真的手掌，毫無殺傷之力。

手指撓著團團的下巴時，團團顯得極為享受，用四腳緊緊的摟住守真的手掌，不讓他離開。

據說，宮里養著一只貍奴，圣神皇帝很寵愛貍奴。

除了貍奴之外，圣神皇帝還喜歡養鸚鵡。

當初，為了名正言順的登基稱帝，圣神皇帝找了不少的文人為自己造勢。

例如說，三國時期《六度集經》中記載菩薩曾為鸚鵡王；南北朝時南朝的《宣驗記》中記載鸚鵡將自己的羽毛沾水從而澆滅山火；南北朝時北魏的《雜寶藏經》中記載鸚鵡曾是佛祖的化身。

這些關于鸚鵡是佛祖的化身、鸚鵡拯救世間災難的故事被神圣皇帝刻意解釋，再加之鸚鵡的“鵡”與姓氏“武”的讀音相同，于是，鸚鵡成為圣神皇帝的化身，而鸚鵡又是佛祖的化身，圣神皇帝就成為了佛祖的化身。

扶持佛門，打壓李氏皇族的道門，圣神皇帝擁有了皇權和神權，同時發力，打壓李氏皇族的政治勢力的同時，又贏得了全國的民心。

后來，圣神皇帝曾自詡自己的調教功夫，說是李氏和武氏可以和平共處。貍奴的“貍”諧音李氏皇族，鸚鵡的“鵡”諧音武氏一族。

“圣神皇帝專設貓使一職，調教貓與鸚鵡并處。出示百官，傳觀未遍，貓饑，搏鸚鵡食之。圣神皇帝大慚。”注①

守真沒有閑心與圣神皇帝學習如何調教貍奴，他心中正在想著今晚薛崇簡帶來的消息。

皇帝李顯剛剛登基，兒女便傳出不合，衛王李重俊和安樂公主李裹兒起了沖突。

“如果能夠讓皇帝李顯早日退位或者駕崩的話，兒女不孝這一點倒是可以利用。”

李顯有四子，嫡長子邵王李重潤在四年前已經被賜死，庶長子譙王李重福剛剛被貶出京都，僅剩下庶次子衛王李重俊和庶三子溫王李重茂留守京都。

“如今只有衛王李重俊和溫王李重茂有可能繼承大統，必須在二人的身邊布下自己的內應。”

守真不會再犯他在譙王李重福身邊布下內應之事，萬萬沒有想到最有希望成為皇太子的譙王李重福，居然為了張易之的外甥女而得罪了皇帝和皇后，失去了圣眷。

“誰知道衛王李重俊和溫王李重茂中哪一個走得更遠？衛王李重俊得罪了安樂公主，溫王李重茂年僅十歲，都沒有絕對的優勢，只能都下注。”

守真一夜未眠，寫了一封密函，讓義父李多祚重金交好韋后及韋氏一族，如果衛王李重俊在與安樂公主的沖突一事中勝出，則繼續交好李重俊，成為李重俊的親信。

如果李多祚用重金結交韋氏一族，至少可以保住左羽林大將軍一職。李多祚以左羽林大將軍的身份交好衛王李重俊，絕對會被衛王李重俊看中，因為他手握重兵。

衛王李重俊可以不喜李多祚這個人，卻不會不喜左羽林大將軍。

如果再制造出一些溫王李重茂開始拉攏朝廷重臣的假象，衛王李重俊絕對會生出貪念，開始暗中布局，對抗與自己爭權的弟弟。

守真還沒有接觸過衛王李重俊，但他可以猜測，即便衛王李重俊的政治敏感度不高，手下的謀士幕僚也會為其出謀劃策；即便衛王李重俊沒有生出貪念，手下的謀士幕僚也會生出貪念去慫恿衛王爭權。

至于重金，則無需義父李多祚操心，自有河西道商會的兄弟們準備，每年從叔裴伷先都會從北庭運來數車的金銀珠寶。

書信中特別提及，重點交好駙馬韋捷，韋捷是成安公主的夫婿，最為貪財且囂張，反而是最容易攻破的韋氏子弟。

溫王李重茂年僅十歲，府中一切人員調度皆出自宮闈，守真想要安插進去自己的內應，還需要從長計議。

隨后，守真又寫了一封密函。

事關組建馬毬隊報名參加萬國擊鞠大賽。

萬國擊鞠大賽關乎著小金仙的幸福，守真不想讓她遠嫁吐蕃。

他組建一支民間馬毬隊，只為阻擊吐蕃使者隊。

數月前，為了幫助張相的兵諫行動，李過讓河西道商會的兄弟們全部回歸京城，沒有再回河西道。

如今，兵諫行動結束，商會的兄弟們無所事事，正好以馬毬隊的名義留在京都。

擊鞠大賽的具體時間還沒有確定下來，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去磨合隊伍，只是需要一個擊鞠場地和一個陪練隊伍。

守真開始為此事犯愁。

馬毬隊所用的馬匹需要良好的速度、耐力和靈活性，特別是脾氣溫順，否則易在激烈對抗中受驚、失控而引發事故。

想起在突厥時期觀看可汗等人打馬毬的情景，守真將這一點著重寫進了書信里。

比賽前，馬匹必須做好保護措施。

例如說，為馬腿纏上馬腿繃帶，馬腿是比賽中最容易被擊中的地方；飛散的馬尾會影響到揮桿，要把馬尾如同編麻花辮那樣辮起，一折為二，并擰起扎緊；球場上馬匹的裝扮不僅僅是為了漂亮，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激烈對抗下馬匹和騎手的安全。

擊鞠獲勝成功，主要源于擁有優良的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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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朝野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