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蘇討厭天空。

一如既往的澄澈，空蕩，以及一望無際的無力。

討厭嗎？

也不盡然，其實嚴格說起來比起前面那群鬧騰的小孩子來說，天空至少安靜。

兩種討厭的東西放在一起，相比之下還是盯著天空好了。

少年文學比賽冠軍。

創意比賽亞軍。

奧數一等獎…

甚至世界知名大學邀請她進入少年班，作為最小的一名天才進去。

而作為當事人的林小蘇。

其實僅僅才15歲。

很小對吧？

林小蘇也這樣認為——沒什么不同的，每個人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

所以，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那家伙真怪?！?

“人家又不像咱們一樣?！?

“別說了，等下被老妖怪看見又要說我們孤立她了?！?

“得，連玩兒都得在意下她的感受，真的是那些老師的心頭肉呢…呵呵…”

“……”

呵呵。

對于那些可觸及的話，林小蘇只是笑笑。

笑是慣例的冰冷的扯起嘴角，像是要刺破什么一樣。

但其本身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

只是肢體構造出的一個十分平常的表情。

也沒什么欺凌與否的，說白了這些人沒一個有膽子欺凌林小蘇。

至于孤立？

更不存在的，對于林小蘇而言，他們真的只是空氣都不如的。

畢竟空氣是人必須得生存條件而他們不是，所以他們必然不如空氣。

但不爽又是實實在在的。

連著蔑視天際線的視線都變得縹緲起來。

“所有留在身邊的，并不是強求的，而是他本身就愿意留下。”

在哪本書上看到這句話林小蘇已經忘記了。

只記得自己從始至終沒有挽留過作為哥哥被自己打心底喜歡著的那個人一次。

連現在。

就連現在，都沒能有去確認的勇氣。

“我希望你接受邀請去華盛大學院。”

“為了不打擾你學習我會搬到對面的，別擔心，還是很近嘛?！?

“抱歉，這間房子的業主好像不租了我得離你遠一點了，但是放心我肯定會來見你的。”

“抱歉啊…”

“其實也沒什么吧，只要想見我們還是很容易見的嘛。”

“…”

很久。

好久。

林小蘇做著不在意的樣子說沒關系，但是越來越胸悶，堵得慌。

距離感。

陌生。

缺乏交流。

單方面的守候？

是不是已經變了？

不能那樣，林小蘇開始想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比如那位煩人的母親。

“抱歉啊，我突然覺得我已經跟不上你的世界了，所以我…大概要去另一個城市爭取一下我自己的路吧?！?

“…”

留下。

真的特別想說。

但是看到林皓咧著嘴笑，終究是沒說出口。

努力吧。

林小蘇覺得假如自己能努力的踩著許許多多的人上去，能夠有決定自己生活的能力，不用任人擺布的話。

那時候林皓哥哥肯定能待在自己身邊的。

想見他。

想念他。

是的。

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要忍。

為了他，為了自己和他。

忍。

然后到現在。

“我需要你們幫我介紹男朋友？”

“…”

幾個不知趣的室友面面相覷。

這句話不僅是對那些多管閑事的人說，同樣也是對林家說的。

憑著一根名為思念卻又神奇的遏制住的線，緊繃著的線，林小蘇一直在往前。

前面有光。

有他。

還有自己。

但是為什么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呢？

“是啊，我挺喜歡她的?！?

啪。

線繃緊了，然后斷了。

無論怎么勸說自己安慰自己也連不上了。

“…”

“哈哈?！?

“干杯?！?

林小蘇一口干掉威士忌。

這是一個偌大的房子，這是為兩個人準備的房子，也是夢想中的婚房。

但是現在只有一個人在自飲自酌，黯然神傷。

從聽到那句話后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林小蘇從未出過門。

工作，學業，社交。

全部斷了。

誰也不理，誰也不信。

誰也不知道。

連自己是誰，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

還記得十年前，這片天空就已經很討厭了。

怎么現在還是這么討厭呢？

為什么就不能變得令人歡喜暢快一些呢？

真是不懂得變通的家伙啊。

好冷…

冷啊…快感受不到了？

輕飄飄…困了，睡吧。

接到林小蘇死訊的時候，已經是在那之后的第四天了。

林小蘇被鄰居發現在家里的尸體，進而報警。

誰會想到呢？

林皓跪在那間她離開的房間里，哆嗦著嘴唇。

鼻腔里除了一些酒精味，似乎還能感觸到她的余溫。

遺書他也看了。

那是一封除了林皓誰也看不懂的遺書。

“我討厭你，勝過你討厭我的程度，這次無論如何你也不可能說是我輸掉了耶。”

是啊。

怎么說你輸了？

你還聽得見嗎？

討厭你，是只有兄妹倆才懂的情話。

那時候是不懂事，為了不老是讓別人說兩人關系好怎么怎么的，這樣定下了約定。

讓人覺得兩人關系沒那么好的約定。

但實際上兩人所說的我討厭你是約好的…我喜歡你的意思。

“?。。?！”

怎么有這么…這樣的事情。

怎么會…

連你住在自己家前面拐角處的事實都沒發現。

“抱歉，你還是別來了。”

冰冷的聲音斷絕了林皓的希望。

以前林皓一直覺得林璐是一個很好的人，但直到現在…

錯了啊，被騙了啊。

這個騙子，這個賤女人！

什么讓小蘇越來越好？

都是什么啊？現在。

“你…”

林皓揚起手，幾乎就要動手，但是最終停住了。

“這輩子就帶著愧疚活下去吧?！?

因為，他瞥見了林璐想要贖罪的神情，連正常人想大叫或者躲的一點點樣子也沒有。

明白的，那樣就是想借自己的手贖罪。

呵呵。

別想了，這輩子的你，我，只配活在無盡的自責里。

連贖罪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