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心里有點無奈，但更多的是被人擔憂關心的溫暖。

小白不會不了解他的反應程度和靈敏，更何況他要碰的是針，正常人都會小心。而且即使被扎到，也不過是個小傷口，及時消毒就好，感染疾病的幾率能有多少呢。

但她還是在看到的第一眼，下意識得為他著急和擔心，不二相信，換個人在這兒，小白依舊是這個反應，為他人阻斷所有可能會受傷的可能性。

這就是她的溫柔啊。

“謝謝小白。”不二笑瞇瞇地偏頭，抱以相同的溫柔和感激。

“啊……不用。”

感受到不二的真誠和暖意，白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快速收好使用過的針具，想了下，又拿出一包沒拆封的針灸針和艾條，遞給不二，讓他滿足好奇心。

“不過，為什么小白這里會有用過的針？你給自己扎的？”不二一手握著橫長條的艾灸柱，一手翻來覆去看了看透明的塑料袋，尖銳的金屬針乖巧地密封在里頭，靜靜躺在他手心。

白芍順手拿過日常自己用的東西，帶他坐在沙發上，拿過不二手里的針拆開，靜靜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孤兒院的孩子們……他們基本每個人身體都有問題，針灸除了治病，還可以調理身體。這也是我為什么不讓你碰那些針的原因。”畢竟都不是健康的身體啊……

不二愣了一下，抬眼看著白芍素白的雙手信手拈起一根針，輕松隨意。她說起孤兒院的孩子，神情有一點哀傷，但更多的是笑意，和平靜。

“……小白真的很好看呢。”

“嗯？”疑惑的白芍瞥了眼突然輕聲夸贊她的不二，但從他笑瞇瞇的臉上什么也沒看出來，她也沒在意。

“這就是針灸針了，”白芍重新垂下頭，拈著針在針包上下了一針，遞給不二看，“針包就是我們日常練習用的道具，觸感近似于人體的皮膚組織。”

不二試著拔了一下針，發現并沒有想象中輕松，再往下扎的時候有明顯的阻澀感，看小白剛才那么輕松，想必是熟練已久。

“不好用力吧。”白芍順手點了一根小艾柱，悠悠的煙氣飄渺而上，她看了眼不二隨口問道。

“嗯，不敢太用力，也不能不用力。”

不二興致勃勃地拈著針，試著分別用指尖，手指，手腕的力量去扎針包，小巧的金屬針凝聚著一瞬間的力量，破皮而入。不同的力量和用力的方法，讓不二腦中一瞬間閃過靈光，好像對網球有了新的靈感。

等回去再實驗。

不二暫時放下手里的針包，聞到一種艾草的味道，越來越濃郁。

白芍看艾柱的煙起來以后，拿遠了一些，轉身問靜靜坐著的少年：“你能適應嗎？覺得嗆嗎，嗆我就滅了它。”

不二搖搖頭，雖然第一次聞，但小白點的艾柱不大，煙量也有限，他并沒有覺得嗆人，反而這種草藥味讓人覺得心靜平和。

他看了看白芍放在桌上的中醫用具，和她嫻熟的動作，心里起了一個念頭。

不二微微睜開眼，端正地問白芍：“小白？”

“嗯？”有問必回的白芍先答了一聲，這才看向不二，愣了一下，問道，“怎么了？突然這么認真……”

“小白，如果是網球運動員……運動中的損傷，中醫治療效果怎么樣？”溫馨的室內燈下，不二暗藍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些擔心，緊接著沉淀為平靜和認真。

白芍遲鈍地眨了下眼，電光石火中抓住一個點，“你是問手冢的左臂嗎？”

不二微微一頓，但想到今天小白給他們做的“體檢”，恐怕手冢的情況她已經看出來了，只不過當事人沒提，她便也貼心地沒說。

想到這兒，不二也不隱瞞了，痛快地點點頭，仔細解釋道：“是手冢。其實，在他國一的時候，因為……”想到曾經那些狂妄自大嫉妒心強的前輩，還有他們對手冢做的事，不二眼眸中閃過暗沉的光，“因為一些事，手冢當時左臂就受到了創傷，但之后說是治好了，我們也就沒再在意。”

“直到最近，手冢的網球技術逐漸提高，高難度的動作對身體素質要求嚴格，你也知道，以現在國中生的身體，打出職業水平的網球……負荷太大了。”

白芍明白不二的意思，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身體素質天賦異稟。手冢的左臂是典型的“網球肘”，也就是肱骨外上髁炎，這在職業網球運動員中并不少見，保守治療可以得到緩解，但是，得到緩解不代表完全康復。

而且以手冢的性格，他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停止訓練，選擇無限期的休養等待手臂康復，手術治療也需要時間。他自己也知道，長期的高強度負荷會帶來極大的痛苦，甚至會葬送他日后的職業生涯。

但手冢不會停止。

“所以，你想讓我幫他治療？”不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白芍也沒想跟他糾結手冢會不會同意的問題。

不二斂眉，輕“嗯”了一聲，他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但是，要手冢放下網球全力治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手冢自己也定期復查，吃藥，但醫生無一例外告訴他要停止訓練……這是個死循環。

而白芍懂中醫，又同是網球運動員，醫生不能理解手冢的堅持她能理解，或許……她可以找到辦法呢？

“好。”白芍點點頭，沒什么顧慮就答應了下來，看著不二驚喜的目光，她面不改色，冷靜地跟他分析，“但我要提前告訴你，手冢的情況如果用中醫，只能綜合治療。簡單說，針灸推拿中藥拔罐，甚至中藥熏洗，中藥貼敷等等，都要用上，這是個很長而且很麻煩的過程。”

“更重要的是，在他不停止訓練的情況下，這些也僅僅只能為他減輕痛苦，真正的療效……非常慢，而且不徹底。”

“你想好了……”

白芍怔愣了一下。

不二藍眸中點點的光緩緩流淌，斂去那一點激動和高興，現在只有平靜安和，嘴邊的笑容重新彎起。小白覺得她在澆冷水，可在他看來，點頭時毫不猶豫，分析時認真負責，這樣誠實可靠，干凈利落，才是她的溫柔啊。

“沒關系，你愿意幫忙，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你放心，不管是我還是網球部其他人，都會配合小白的。”不二重新彎下眉眼，笑瞇瞇地說到，神情絲毫沒有失落或遺憾，白芍微微側臉，情不自禁也勾起嘴角。

這樣通透寬和的人兒，果不負天才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