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云思明
- 九木今舍
- 九木今·舍
- 2330字
- 2020-04-05 11:55:16
仿佛一腳踏入時光隧道,我在昏沉間只覺魂魄離體,飄飄渺渺,踩著無數(shù)光斑影像,回到了那最初的最初……
夜半未央,萬籟俱靜。女子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半晌她終于翻身坐起,沉聲道:“來人。”有低眉垂目的青衫侍女應(yīng)聲而至,點(diǎn)亮燭臺,恭立在側(cè)。女子僅著單薄中衣,起身離榻,徑自往書案旁坐下。
“大小姐,更深露重,您這是……?”侍女一驚,忙取過一側(cè)衣架上的斗篷披在女子肩上,不解地問道。
“無妨,”女子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取過書案上的錦帛信箋,提筆蘸墨,正欲書字,又似想起什么,放下筆來,轉(zhuǎn)頭對侍女道:“你去,將今日他送來的胭脂香粉一并取來給我。”
侍女愣了愣,喏聲退下,不多時捧著一紅一白兩只瑪瑙小盒匆匆而至。她恭謹(jǐn)?shù)貙芍缓凶臃旁谂邮謧?cè),一邊忍不住含笑打趣道:“大小姐難不成竟要半夜試新妝?后日才是開國慶典,小姐怎不明日連同禮服鳳冠一并試妝?這夜里燈火閃爍,寒氣又重,小姐擔(dān)心著涼。”
那女子——云思明輕嗔帶笑地瞪了一眼自己這膽大的貼身侍女:“偏你話多。你且下去休息吧,明日還有得忙呢。”
她久居上位,言行舉止間皆自帶威儀。侍女不敢再與她打趣,施禮而退,輕輕掩上房門。
房間里除了這一點(diǎn)燭光和淡淡脂粉香氣,重歸寂靜。
云思明拿起桌上兩只瑪瑙小盒,若有所思地把玩著。那赤紅色的盒子表面光滑晶瑩,只淺淺刻了一對纏綿比翼的蝴蝶紋飾,純白色的盒子盒蓋上卻有一朵栩栩如生的云,還有一行小字:“朝思明眸點(diǎn)唇妝,暮盼余生共卿長。”一筆一畫,皆是那人親手刻畫。
思明心中一甜,想起當(dāng)初那人笑言:“思明,你終日與我征戰(zhàn)沙場,面具日日遮掩之下,我?guī)缀跻四愕哪恿恕!币娝蹦枯p挑似怒非怒,渾若未覺繼續(xù)不知死活道:“如此倒是比其他女子省了許多香粉錢,至多也就涂個口脂還能露在外面給人看看罷了。”說罷不待她發(fā)作,突地俯身湊近她耳側(cè),輕快道:“不過我的思明,明眸皓齒紅唇瀲滟,即使帶著面具,仍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言罷哈哈大笑,縱馬揚(yáng)鞭,疾馳而去,留下她一人,鮫皮面具下,俏臉緋紅,目瞪口呆,半晌才醒過神來,羞惱斥道:“風(fēng)烈,你是皮子癢了嗎?居然拿我取笑打趣?!”雖是斥責(zé),聲音中終究是帶了三分雀躍與少女羞澀。
“哪里取笑了?”那男子——風(fēng)烈一邊縱馬馳騁,一邊回過頭來朗聲道:“娶你的時候我一定親手制一盒這世間最美的口脂給你,讓天下人都看看什么是明眸點(diǎn)唇傾國傾城!哦,別擔(dān)心,既然到時候你不用再帶著面具沙場跋涉,我也會一并送一盒香粉于你勻面的!”言罷又是一陣大笑,愈發(fā)得意。
饒是她智絕天下,辯才無雙,畢竟是個妙齡女子,面對心上人這樣直白熱烈又厚顏無恥的調(diào)笑,竟也落得個應(yīng)對無策啞口無言,半晌才揚(yáng)鞭追了上去:“登徒子!誰要嫁給你了?!”
當(dāng)時以為他不過是信口開河的調(diào)笑之語,如今,竟真的在大典之前巴巴地送了胭脂香粉過來。思明打開這純白的盒子,里面正是滿滿一盒嫣色口脂,細(xì)膩潤澤,芳香沁鼻,顯而易見,這胭脂定是真的出自他自己的手筆了。
另外一盒……思明打開赤紅色的盒子,里面果然滿滿一盒送與她勻面的香粉,亦是精工細(xì)作,至于是不是也出自他的手筆倒不可知了。
兩個盒子一盛胭脂,一盛香粉,俱是紅白相映,鮮明成趣。
大典在即,諸事繁雜,千頭萬緒都要一一捋順。難為他這種時候還惦記著當(dāng)初一句玩笑,費(fèi)盡心思,只為博她一笑。
最難得的,便是這份心意了。
因此,她更不能同意今晚兄長所言之事。她做不到!
想到這里,思明神情一凜,將兩個盒子蓋起收好,提筆在錦帛上寫下“吾妹思月親啟”幾個字。
這封信是寫給她遠(yuǎn)在秦水的雙胞妹妹——云思月的。
她與思月姐妹情深,為了令她與兄長在外征戰(zhàn)而無后顧之憂,思月隱姓埋名獨(dú)自隱于市井,侍奉父母,照顧親眷,一個弱質(zhì)女子,其中辛苦可想而知。她早就打定主意,局勢一定便將思月和父母接到身邊,一家團(tuán)聚,再不分離。
可是,絕不是以哥哥建議的這個方式。
想到這里,思明娥眉緊簇,又回想起今夜晚飯后,兄妹二人在書房的那番對話。
“哥哥這般凝重,究竟所為何事?”
“思明,開國大典在即,你……你究竟做何打算?”說話的是她與思月的兄長,云家長子,云氏第一任族長,云思坤。
云思坤比思明思月年長三歲,驍勇善戰(zhàn),雖機(jī)謀智計不如思明,卻是也難得的智勇雙全的儒將,這幾年跟隨思明,鞍前馬后為北宸建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又因他身為思明兄長,身份特殊,一同打拼的江山的文臣武將包括風(fēng)烈在內(nèi)都對他另眼相看,格外尊重。說他是這北宸思明風(fēng)烈之下最位高權(quán)重之人亦不為過。
但他身上絲毫不見驕矜之色,對自己這開國建邦的妹妹更是敬重非常,時刻既守著家規(guī),亦尊著國禮,言行舉止,進(jìn)退有度。
“哥哥說的打算是指……”思明心中略有所悟,卻仍追問道。
“思明,你我乃骨肉血親,做哥哥的又深受同僚與家族尊長所托,不敢有負(fù),這便直言不諱了。”
云思明的心沉了下去,她已經(jīng)隱約知道兄長所為何事了。
“思明,哥哥與你從小一同長大,這幾年更是一同征戰(zhàn)沙場,浴血廝殺。你的心思,再沒有人比哥哥更清楚了。你一心想要建立一個百姓可以安居樂業(yè),再不受戰(zhàn)火荼毒之苦的亂世桃源。為此嘔心瀝血,幾次三番險些將性命搭進(jìn)去。你對風(fēng)烈情根深種,一心一意為他籌謀打算,不顧麾下諸將的反對,硬是要把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拱手相送。你怕國有二主,臣心不穩(wěn),連諸將提出來的‘雙帝并立共治天下’都不同意。只愿委身下嫁,甘居后宮。”云思坤的聲音微微激動起來。
“哥哥……”
“思明,那風(fēng)烈的確也是英雄人物,千古風(fēng)流。勇猛無雙,難有匹敵。哥哥先前心中也一直認(rèn)為你二人的確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可是……前幾日醫(yī)圣之言你也聽到了,這鮫人之皮所制的白鳳甲,乃天下至陰至寒之物,你常年穿戴,早已傷及根本,此生怕是……”云思坤頓了頓,不忍道:“此生怕是再難生育子嗣。思明,這白鳳甲可是那風(fēng)烈親手交給你的!若說他對此一無所知,我與族中尊長無論如何也不能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