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絳珠
- 九木今舍
- 九木今·舍
- 2116字
- 2020-02-25 08:53:01
是啊,我的確曾在千千萬萬年里誤以為浩瀚宇宙,我是最了解卿離的人,正如他了解我一般。且說起來的確是我將卿離帶到了云裳面前。
那時我已將云裳安置在般若境內一段時日,因她傷得著實不輕,氣若游絲,我便時時入定為她調養。一時間魂囈閣上下都覺得“這湘靈仙子真是長大了,懂得勤修苦學了”并替師父甚感欣慰。連麟魎都在給執念引路的途中,專門找南極仙翁去求了兩株仙草來,送予我補身。
人們一向只知南極仙翁有壽桃,3000年一熟,凡人食之可長生不老脫胎換骨,神佛食之可固本培元修為大漲。卻不知南極仙翁處另有絳珠仙草,只長在壽桃掉落過的地面之上。初生柔弱伏地,百年后始見鮮葉嫩芽,整整千年才生得植株完整如人形,靈力深蘊。是難得的靈神兼備有助修行之物。麟魎此舉也甚是有心了。我自然是來者不拒的收下了。
雖然這仙草于我修為只有錦上添花之效,但對一念殘存又被不語燈及鎮魂鈴所傷的云裳來說,卻無異于雪中送炭了。當下我將其中一株仙草煉化成丹,又將另一株全須全尾的泡浸在醒空之中九個時辰,使其吸收醒空中五谷之精、七情之引,植株舒展,更加鮮活晶瑩。
當晚我進入般若境內,將云裳殘念附在這仙草之上,想一想又咬破食指滴一滴指尖血在仙草的“額間”,意在借她一縷天地靈氣。這絳珠仙草果非凡品,眼看云裳殘念與仙草植株漸漸融合,不一會兒,我面前錦榻上躺著的已是一個清盈靈秀明眸皓齒的年輕女子。仙草沒有意識,這五官自然是依云裳殘念中容貌所塑了。我一邊將另一株仙草煉化之丹喂入云裳口內,替她維系心神,一邊心里暗暗驚訝:想不到這一國女帝,竟生的如此年輕美貌。
如今云裳雖無肉身魂魄,但我以仙草為身,醒空為魂,也算替她這殘念造了個軀殼,只要她不離開般若境,便可以一直保持這個樣子。等她自己根深蒂固,修為有成,自然不需要這假軀殼,自己也能煉化得真皮囊了。
我對自己這個計劃甚是滿意,卻沒注意到榻上云裳已緩緩睜開眼睛。直到她開口問:“這是哪里?”我嚇了一跳,實在沒想到她醒的這樣快。當下表明身份,將來龍去脈于她講了。末了我說:“當時情況危殆,我自作主張留你下來。卻不知你如何打算?”云裳沒有說話,一雙玲瓏美目只呆呆注視著頭頂房梁。
我心下一沉:這目光死氣沉沉,充滿破碎與絕望,卻哪里有一點向生的意愿呢。雖然我答應木子,是去是留要生要死都由云裳自己做主,卻仍忍不住開口道:“前世因果前世了。既已元神寂滅魂飛魄散,便當那段因果已結。我知道凡間帝王亦多追求不老之術,尋求成仙之道,無所不用其極。如今你既得了這機緣,何不好好把握住,專心修行,早日做個逍遙散仙倒自在些。”
“我所求的從來不是長生不老得道成仙。”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她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我想要自己從未活過。”
我一時語塞,轉念間卻又想明白了:“真的嗎?如果你果真如此萬念俱灰,毫無留戀,哪里會有這一縷執念入我魂囈閣來?”
云裳沉默不語,身側的手指卻緊緊蜷在了一起。“你既已貴為一國之君,又不求長生不老,那想必你求的是感情了?”我回憶著其他執念給我講過的故事,大多故事追其根底不是為錢就是為情。一國之君定然是不缺錢的,那定是為情所困了。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搖搖頭:“嘖嘖嘖...我聽說你文有經世之才,武能安邦定國,又生的如此年輕貌美...像你這樣的女子尚且為情為所困,可見情之一...”
還沒等我說完,云裳突然抓住我的手:“你說什么?”“我說情之一道害人...”“不,上一句。”這下溫厚(?)如我都忍不住翻個白眼,難道人間帝王都喜歡聽阿諛奉承之詞:“我說你文武雙全年輕貌美舉世無雙名動寰宇...”
“年輕貌美?”云裳松開我的手,自嘲道:“連湘靈姑娘這等神仙人物,原來也會拿人取笑。”我...我怎么就拿人取笑了,我心中暗暗道:難道這云裳所在時空審美標準如此之高?連她這樣的還不能算作美人?這樣想著我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云裳一番,這容貌氣質別說在凡間,就算是在專出美女的阿修羅族,也是首屈一指啊。是了,定是這云裳所在時空不是審美標準高,而是壓根兒沒有審美,美丑不分啊!想到這里我頓時對云裳充滿了同情,更重要的是,我覺得有必要立刻為她樹立正確的審美觀。
于是我不顧云裳驚詫,立時扯了她自榻上起來,心念動處已將她帶到般若境內我所造“忘憂湖”湖畔。般若境內云淡風輕,波瀾不驚,湖面更是澄澈如鏡。我扯了云裳看湖中倒影,邊看邊說:“云裳啊我告訴你,像你這般秀雅絕俗傾國傾城的,倘若還不能稱作美人,那只能說明你們舉國上下目盲心瞎,倒也不值得你傷心難過。對了,更重要的是鑒于你現在審美扭曲,我必須先跟你聲明下,我不是丑八怪哦,我是這冥界內數一數二的大美女,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自顧自苦口婆心“重塑”云裳正確的審美,卻未注意到云裳自看到水中倒影之后,一直僵立原地,紋絲未動。
“呵,”背后卻有人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數一數二?難為你怪好意思說出口來。我看若論厚臉皮,你倒是十拿九穩榜首之才。”
聽到這個聲音我頓時喜出望外,轉過身去,不遠處正站著個一身玄衫,黑發高束的男子。他的面容...他的面容受過業火之刑后我便再想不起來,就如他的名字千百年鮮血淋漓刻在我心上永不忘卻一般。
“卿離!”彼時般若境內,忘憂湖邊,喜悅的少女拎起漩紋白紗裙擺,向著男子奔去。她決絕堅定的背影,正像一只撲火的飛蛾,勇敢莽撞卻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