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我不知道。

林嘉迤淡淡看了月之之一眼，面容上的那份溫和的笑容終究還是逐漸寡淡了幾分。

她埋頭似乎寫好了什么，又將放置在一旁的攝影機關好后。

緩慢起身，“那么，今天感謝月先生的配合，之后...”

女子語氣一頓，禮貌看向了月之之。

月之之端坐凳上，同樣回以客氣的笑容“之后若是警官們還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作為合法公民，自然有責任配合。”

楚棲遲冷不丁怪異出聲“原以為月先生是挺有骨氣之人，沒想到還是會說這些場面話的...”

月之之只是微微頷首帶笑，并未理會面前男子的嘲諷之意。

“那么....”告辭的意味不用言明。

男人只留下一個背影。

林嘉迤打開手中的空白文件夾，是莊老讓史凌綸送進來的那一本。

“你怎么看？他最后的那個不知道？”

林嘉迤下意識側眸，望向坐在角落里那個一言不發的修長身影。

“他很聰明。

或許，他是真的不知道...

又或者，他知道，但不愿意說出來。”

楚棲遲冷眸微閃。

二人對視一眼。

“他不是兇手。”

一男一女異口同聲后，頗為詫異瞄了對方一眼，但詫異間似乎又有著幾分理所應當的不詫異的情緒。

正當要將眼神挪開的時候...

“或者說，他是故意這樣，讓你們以為他不是兇手。”

莊老的聲音在審訊室門口響起，他腳步穩健，目光如炬。

“可以啊，沒想到楚警官和林警官二人一唱一和還挺有默契的。

這算是一場可以記錄進課本中的教學審問技巧了。”

史凌綸笑盈盈。

“莊老，你們倆怎么過來了？

如果按照我們之前所說，我與楚警官還要繼續詢問下一位嫌疑人。”

林嘉迤微微蹙眉。

莊司笑了笑，“審訊室要換，我和小史過來跟你們說一聲。”

換審訊室？

剛剛的審訊室，可以說，是幾個人根據之前錄制的口供視頻，揣測著月之之的性格，進行布置的。

一張靠近被審者的位置，坐著威懾力十足，且對其抱著百分百懷疑，進行針對性問話的男性警官。

一張相隔稍有距離，坐著曾經見過，有些本事，但性格態度還算溫和的女警官。

這個房間，狹小，甚至到了月之之或者任何一人情緒稍微上去一些，大聲一點，都會有回聲的地步。

且與之前的審訊室完全不一樣的待遇，會給被審問者造成心理上的壓迫...

導致于當他知道自己可以走的時候。

即便是曾經面對尸體都不會喜怒表于形的月之之。

面對楚棲遲最后的嘲諷，都可以做到不管不顧...

“這，要審演員可不是什么好活計。

畢竟，他們常年適應舞臺，知道臺上一個細微的神情，微小的動作，在臺下都會被放大了看。

許多演員在自己的私人空間里，都常常對著鏡子，練習和控制自己的眼神和表情。

真若是想好了說謊，沒有證據下根據經驗去評判，也容易產生誤差。”

莊教授淡淡說著。

林嘉迤抬眸“不過，這一點，我和楚警官都覺得，月之之即便有所隱瞞，但他應該不是真兇。”

莊教授笑了笑“為何這么覺得？”

林嘉迤并未猶豫。

“其實教授也應該是有著試探的意味，才會讓史警官在合適的時機選擇送進來文件。

讓他知道，在他接受審訊的同時。

與他一樣的另外四人也在接受著審訊。

而警方問他的問題，自然或多或少也會詢問旁人。

但，我是這次案件的主要負責人，我相信很多來局里錄過口供的人都知道。

當有資料拿到我手上，而我又坐在他面前。

證明，雖然我表面不顯，其實在我心中覺得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而我手里拿著的資料一定就是其他審理室出來的結果。

所以，當我提出問他的最后一個問題的時候。

他的表情告訴我，他意識到了，我在懷疑他，準確地說，我最懷疑他。

而我的這份資料里，也的確有人在這個問題上，回答了他的名字。

所以我才會露出那樣滿意的表情。

換作是心中有鬼之人，一定會選擇告訴警方，他的懷疑。

這樣，他至少能回答出來這個問題。

而我不知道這樣的回答...

反而會將問題往自己身上牽帶，所以我不知道，是面對警方，最蒼白的回答。”

楚棲遲點頭，“他的回答，更從側面證明了他的底氣。”

莊司臉上露出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二人，磨合得倒是很快...比他想象的速度還要快，不錯，是個好兆頭。

“換個審訊室。”

簡堯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來公安局了。

他就算再無奈，也稍微了解自己是嫌疑人之一，這如今出了事，除了配合二字，并無其他行為可做。

“簡先生，請坐。”

林嘉迤露出官方極了的妥貼笑容。

這次坐在身旁的楚棲遲稍微抬了下眸，突然意識到自己身旁的女子，上一次露出這樣的笑容。

還是在地鐵口當場令人難堪的時候。

她很擅長，先笑笑，再拍拍，接著笑淡些，再接著使勁拍拍。

簡堯禮貌跟面前的兩個人點點頭，老老實實挪動到了二人對面的審訊椅上。

剛屁股一站著椅面兒。

屁股下嘎吱一聲響，四條腿的鋁合金審訊椅，右后側的那根椅子腳傾斜了一半。

簡堯起身，看了一下面前的男女警官一眼。

又垂頭，看了一眼嘎吱響的椅子。

第一次瞧見的面色冷淡極了的年輕男警官頭都不抬“對不住，今日審訊室都占用了，局里沒有多余的審訊椅了，辛苦簡先生，將就著些。”

這男警官看上去倒是琢磨不出，究竟是脾氣好，還是不好？

要是真提要求換椅子，倒像是自己不是來受訊而且來享受的了？

簡堯知道坐在右側的女警官，是這次案件的負責人，私下里都在討論著。

林嘉迤抿嘴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簡先生。

那今日就麻煩你配合了。”

好歹也是個美女來問話，簡堯面上看起來都舒坦了許多。

他訕訕一笑搖搖頭，硬著頭皮坐到了審訊椅上。

屁股使勁，可真費勁。

畢竟屁股也大部分時候只在上廁所的時候使勁。

除去這個時間段，突然出來工作。

可真費勁？

他沒辦法啊，他不可能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吧？

多特別，多桀驁不馴？

“簡先生的工作，資料上顯示是道具師。

不過這道具師都有專屬的休息室，看來簡先生在這劇臺內的工作做得還聽不錯的？”

明明是差不多的話，但這位林警官卻問出了幾分嘮家常的意味。

簡堯笑了笑，這不是問過類似的話嘛。

“其實也還好，只不過是道具工作繁雜，種類又頗多。

平日里雖說工作人員和舞臺演員也不會主動碰這些個舞臺道具。

但東西多了，磕碰難免。

遇上要做些精細的活兒，自然就只能厚顏無恥占一間單獨的休息室了...”

他也依照著之前的答。

簡堯一說話，就給人幾分憨厚的感覺。

或許是同他寬皮大臉，一雙眼睛又帶著幾分好脾氣的笑意有關。

容易讓人覺得，這是個老實人。

林嘉迤溫和開口“不過，簡先生這次可不走運。

平日里聽說，這道具師，都是一組的道具師傅同時做活，或者說是，你們需要提前準備當天場次所需要的道具？

剛好案發當日，就簡先生一人來了劇組.....這其他的師傅，都沒有來…”

簡堯撈頭。

“是，剛好也是周末，何況劇組彩排一般都是我在跟，要的道具也不算多。

一個人完全準備得過來的。”

二人聊了十來分鐘無關痛癢的話題，林嘉迤終于也有幾分受不了這樣呵呵呵呵憨憨傻傻的客氣笑容了。

她不太擅長嘮家常式審問技巧。

她臉...哦不，嘴角僵了。

她沒有猶豫加任何客氣，在對面受審者以及監控的鏡頭內看不到的角度。

也就是桌下，毫不留情給了旁邊坐著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男人一腳。

上面給你開了工資就干點活！磨磨唧唧的你聽雙人對話不無聊嗎？！

接受到女子“特別的”信號，楚棲遲面無表情伸出手往下撣撣褲腿。

粗魯。

隨即緩緩開口“簡先生，可否認識，一名叫玉兒的演員？我可聽說，令尊與其，算是有些淵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