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看著兩個人幾乎是要打起來的架勢，實在覺得沒什么必要。

不過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看著，一副隨時都能打起來的架勢，怕是一時半會兒都結束不了。

最后還是在元熙輕咳聲中，兩個人才收了目光，重新看向元熙。

元熙看了蘇鐸一眼，她溫言對著蘇鐸道：“蘇公子，你先回去吧。想了想又說道：“總不好在這樣一直僵持下去。”

蘇鐸雖然擔心元熙，但是他還是尊重她的每一個決定的。他沉聲道：“早些回來。”

用威脅的眼神掃了一眼高洋，蘇鐸直接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高洋對著元熙打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與元熙落座。

元熙把面具摘下，輕輕的放到桌面上。

當元熙的臉露出的一瞬間，高洋的手忽然不自覺的握緊了一下。可是他還是微微笑著，故作輕快道：“果然長得漂亮就是好，這才離開我多久，就有別的男人在你身邊了。”

元熙沒有抬眼：“只是朋友而已。”

“宇文毓回長安了？”高洋道。

“嗯。”元熙還是語氣淡淡。高洋換了稱呼，她自然是聽出來了。可是也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他本來一開始就知道，不是嗎。

接著高洋不再說話，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原本分開的時候，還是恩恩愛愛的。轉眼再見面，卻是這樣相顧無言的局面。

唯一知情的高銘本應是此時的調解員，可是現在人已經在前線。

最后還是元熙道：“你大費周章，與我宣戰，其實，也沒什么別的好說的。”

高洋原本臉上的微笑稍微凝滯了一下：“你覺得，我只是為了與你宣戰？”

元熙不置可否。

“錯了，我只是想找回你。”高洋道。

元熙依舊不看高洋，她語氣平靜：“這話說的有趣。”

“你不信？”高洋盯著元熙，忽然自嘲一笑：“也是，畢竟你都知道我一開始在騙你。可是元熙，我的確是沒有想要殺了你。直到后來我也不過是想要把你留在身邊而已。”

元熙依舊不肯抬頭。

高洋惱了：“元熙，從那個男人走了你就沒有看我一眼，你就是這樣討厭我，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元熙的呼吸突然快了幾分，她驀然抬頭，對上高洋的眸子。

高洋看到，小姑娘的眼眶紅紅的，淚珠子在眼中打轉，可是偏偏就是倔強的不肯掉下來。他突然很想一把把她摟進懷中，可是，可是他現在不能，因為她知道她還怨恨他。

元熙努力維持著自己不要在高洋面前不要失態，可是偏偏還是讓他看到了自己委屈的一面，她道：“我憑什么不討厭你，我以為你是真的對我好，可是呢，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罷了。”

高洋沒有說話，可是那糊弄外人的微笑已經在臉上掛不住了。

元熙繼續說道：“我記得你為我破例過幾次。第一次是從高澄那里要走我，那是為了讓我對你消去戒心，然后順便加深高澄對你的信任對不對。第二次是為我當街殺人。你不是不怕激怒謝家，你是想讓謝昂報復你，然后讓高澄開始猜忌你，最后把你送去軍營。還有，還有……”說到一半，元熙眼淚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元熙怕自己越說越委屈，擦了擦眼淚，道：“樁樁件件，你都是在利用我。好啊，我也認了。可是你算計我也就罷了，你還要對十步閣下手。”

高洋臉色有些白，他很想安慰元熙，可是，他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辦。最后，他還是狠下心道：“十步閣是宇文泰在東魏安插的勢力，我不可能容著十步閣在東魏繼續壯大下去。”

元熙雖然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可是她還是強自管住了自己的聲音，她努力用沒有什么情感的語氣道：“你知道我的計劃，自然應該知道我也不可能讓宇文泰掌控十步閣。這些年，十步閣上下雖然雖然還是尊宇文泰一聲先生，可是實際已經換成了我自己的人。”她冷笑了一聲：“高洋，你不是容不下宇文泰，你只是容不下任何人破壞了你想要奪得天下的計劃罷了。”

高洋沉默。

元熙一語中的，他的確無可辯駁。

良久，高洋道：“元熙，我利用你跟我喜歡你從來都不是矛盾的。我喜歡你，這是唯一的真話。”

元熙的眼睛眨了幾眨，顫顫巍巍的嘆了一口氣：“從前我也在猶豫，我明明也是在利用你。可是我后來舍不得了，我舍不得殺了你，舍不得斷了你的全部羽翼。不過利用就是利用，感情這種東西一旦摻雜了其他東西，它就不再美好了。讓我意難平的不過是，我更喜歡你，而你對我的喜歡太理智了。理智到，在你的天下面前不值一提。”

“我……”高洋語塞。

“那我們不如，到此為止吧。”元熙輕聲道。

“元熙。”高洋有些不能接受這樣一句話。

元熙起身：“沒有這份所謂的感情，或許你做起事情來回更加方便。如果你要對十步閣下手，我奉陪。”

高洋也起身，可是元熙卻在說完這句話后，直接扭頭離開。

決絕干脆，半分挽留的機會都不給高洋留下。

高洋看著元熙的背影，終究也沒有在去追。可是就是直到元熙徹底消失在視野中，高洋還是沒有動，他微微閉了閉眼，聲音很輕，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一般。

他道：“熙熙，你終究是要回到我身邊的。”

時光兜兜轉轉，元熙在虎豹村已經待了許久。

十月，已經是晚秋了。

北國的秋季總是晴日較多，雖然已經正午時分正是太陽當空，可是總是屋子中不及屋外那般溫暖了，反而還有些刺骨的涼意。

因此虎豹村的居民們也不愿意都在屋子里頭呆著了，便都搬了小凳子，坐在外頭。

元熙優哉游哉的坐在小椅子上，閑閑的曬著太陽。聽著村里的阿婆阿嬸在閑聊。

“聽說了嗎，高尚書令，就是那個不學無數的人，居然去了前線應戰侯景。”有一個嬸子悄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