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尋了個隱蔽之地，左右無人，小九將謙洵恢復原貌，遞給他原先那身衣物。

“自己更換可成？”小九一臉戲謔。

謙洵紅著臉點了點頭。

小九又從包袱中取出一套行頭，轉到另一頭去。

謙洵換過衣物，笨拙地整理好，一抬頭見莫松齡立在路旁，玉樹臨風。

小九揚開折扇，朝謙洵聳聳肩：“還是男裝方便些?！?

謙洵略一頷首，便向前走去。毫無平日里溫和的笑意，一臉沉重。

小九亦無言語，低頭跟上，邊走著，邊拿食指輕叩太陽穴，將這兩日的探訪在心中理了一遍。理出些思路，卻又缺些什么。她搖搖腦袋，回頭看到身邊的謙洵眉頭緊鎖，似乎也若有所思。

“京城重犯，按理應由大理寺審理，刑部復核，而后關押在大理寺獄?！敝t洵冷冷道，“怪道慕周兄說此案蹊蹺。”

“哦？”小九歪過頭看著他，面露問詢之色。

謙洵解釋道：“現任大理寺卿司徒正元、字慕周，是我的摯友。鄭有德此案，我曾聽他提起過，那無賴本已要定案，被他欺辱致死的婦人家屬忽而上刑部翻了供，說是認錯了人。那無賴便被釋放了。慕周兄深知其中必有因故，正欲派人暗查，那無賴卻自己貪嘴摘了些無名野菜食用，毒發身亡，還連累了一戶好人家?！?

小九驚詫不已，沉思了半晌：“原來如此，只怕是有人需要他死在獄外?！?

謙洵抬頭一看天色，苦笑道：“這下阿姊又該生我氣了?！?

小九一拍腦門：“我竟忘了。你阿姊好不容易歸寧一趟，快回去罷，好歹回去道個別。”

謙洵望著前方：“也好。事到如今，如此大一個局，也不是你我二人之力能解的了。”

兩人找地方恁了匹馬，匆忙趕回安國府，正遇見尚書府派人來接淑敏母子回去，便同尚書府總管一同進了府。

淑敏帶著小寶向弘王道了別，由柳氏等人送出屋。

謙洵上前與淑敏打招呼。

淑敏卻不領情，冷哼一聲：“難為二郎日理萬機，還記得回來送送我這個無關緊要的阿姊?！?

柳氏拉了拉淑敏的衣袖，示意她莫挖苦謙洵。

謙洵向柳氏笑道：“無妨的，是我不對。阿姊說什么都應該的。”

在屋外候著的尚書府總管迎上前來，向眾人行禮，眼睛瞥見蘇氏時，多瞧了一眼，眼中似有些異樣情愫閃過。

淑敏眼尖，開玩笑道：“可知總管還念著你們當年義興第一美人呢。”

眾人皆笑了，總管有些尷尬地干笑一聲：“娘子就愛說笑?！?

蘇氏紅著臉啐了淑敏一口：“壞孩子，我都半老徐娘了。胡說些什么。”

淑敏自己也知嘴快，笑著拉蘇氏：“三娘太美了，誰都知你當年愛慕者甚多，我這是妒忌?！?

眾人又笑了，蘇氏白她一眼。

時辰不早。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淑敏牽著小寶，與眾人依依惜別。柳氏尤其舍不得她。

淑敏爽朗一笑：“阿娘莫傷心，趙恪今日不得空閑，過陣子會再陪我回來。”

謙洵上前，語氣中帶著些傷感：“阿姊，下回我定好好陪你說話?！?

淑敏本欲繼續調侃，卻隱隱覺著他神色有異，只道他被自己說傷心了，便只癟了癟嘴：“這才差不多，這回放過你。”言罷，抱著小寶上了兜籠。

一行人漸漸遠去。

眾人皆進了屋，只有謙洵與小九久久立在夕陽下。

小九忽聞謙洵在身旁低聲道：“只愿這不是條忠心犬?！?

小九幽幽道：“是非曲直已成定局，多想無益。”頓了頓，“多想想劉圭壬和阿誠，還有地宮那些可憐女子?！迸牧伺闹t洵的肩膀，自回東郊去了。

小九走到松樹外，叩叩樹干，進入樹中。

蒼耳子迎上來，一臉笑容：“回來啦，我與你介紹個小伙伴?！?

小九化回原貌，見到個七八歲模樣的男孩兒，笑嘻嘻蹦跳著跑來：“小九姐姐，我喚作木樨。小九姐姐真好看，比我見過的花妖都漂亮。”

小九笑笑：“多謝?！鞭D向蒼耳子，“這是……”

蒼耳子笑瞇瞇答道：“小松鼠木樨。別看他小，機靈不輸你。喚來與你做個幫手?！?

小九瞧瞧小松鼠，笑了：“你倆一老一小倒好玩，松樹取個藥名兒，松鼠取個花名兒。”

蒼耳子笑道：“你懂些藥理，自然明白老兒這名兒的含義?！?

蒼耳子。是良藥，亦是毒藥。

小九轉頭問木樨：“小松鼠，你的名兒又是什么意思?！?

木樨眨巴著純真的雙眼，指指蒼耳子，“老頭兒取的，說這花好，藥性甚溫。”

小九瞥一眼蒼耳子：“對藥材倒是情有獨鐘，若遇到個藥神一樣的女子還不得亂了陣腳?！?

蒼耳子白她一眼：“就愛開老頭兒的玩笑?！?

木樨問道：“小九姐姐需要我做什么呢？”

小九將這數日的見聞一一說與木樨聽。

木樨拿小手托著下巴，不時點點頭搖搖頭。

蒼耳子在一旁嘆了口氣：“小九，老兒早告誡你，不能這樣輕信人。這小松鼠，你今日方見，怎不試探一番，就把一切都告訴他，不怕他是個奸細么？”

木樨跳起來：“你這老頭，求我過來幫忙求了數回，我來了你卻說這樣話！我可不干了?！?

小九連忙拉住他：“別理會他?！睉蛑o地瞧瞧蒼耳子，“老頭，我昨日太疲憊，迷迷糊糊走到你臥房門口……我可什么都沒看見?！?

蒼耳子老臉立馬漲紅，罵了句：“機靈鬼！”點著拐杖走開了。

木樨眼睛發亮：“什么什么，看見了什么？”

小九卻不回答，轉過話頭：“若推測得沒錯，事情便是如此了。”

木樨一笑：“可惜他們太自信，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確實夠謹慎，女孩兒定是尋些無依無靠無勢力的，替死鬼亦是個誰也不愿搭理的光棍兒惡混混。誰能料到兩個閑來無事的人為了個書僮這樣翻查?！?

小九補充道：“不止書僮，還有個阿誠。他雖一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既然多管閑事了一半，不如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