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輕而易舉地滲入進(jìn)了張老三的后頸。
張老三盛怒,惡狠狠地盯著徐宥青,忽地朝他吐出一口濃烈的鮮血,然而對方似乎有所察覺,身子一側(cè),靈巧避開。
只見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罵道:“狗!東!西!”
接連不斷的劇烈灼痛感向他襲來,五臟六腑剎那間猶如處在百蟲噬咬的境地。
他緊咬著牙,那種力度,仿佛欲將牙齒徹底碾碎,致使牙齒不堪重負(fù)的發(fā)出滲人聲音。他已經(jīng)能夠清楚感受到,經(jīng)脈逐漸爆裂帶來的疼痛。
七竅流血的他,漸漸沒了人樣。
張老三在地板上痛苦掙扎,血紅色暴突著的雙眼死死盯著徐宥青。痛苦化為憤怒完全支配了他,一切都顧不上了,強(qiáng)忍著深入骨髓的痛楚,擠出最后的一絲力量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的身形搖搖欲墜,此刻握著虎嘯刀卻仿佛一尊屹立不倒的戰(zhàn)神,眼中只有徐宥青與楊冰二人,他忽然大吼一聲,緊接著喉嚨一熱,噴吐出一口濃烈的黑血。
最后便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轟然倒下。
此人死狀異常恐怖,陳羽書看得心驚肉跳,趕忙將雙眼緊緊捂住,而林慧的內(nèi)心竟是無比震撼,內(nèi)心震撼之余,似乎還隱藏著其他情緒。
“你這是什么意思?”楊冰見張老三徹底倒下,面色逐漸凝重,心中十分疑惑,冰冷地看著徐宥青。
只見徐宥青平靜自如,手中折扇完全攤開,附于胸前,那八個大字此刻格外醒目,他緩緩說道:“張老三已經(jīng)沒用了,事到如今,跟你們合作或許更加能夠得到我想要的,當(dāng)然,我也可以幫到你們。”
殺人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
“哼,這個張老三,死有余辜,居然會輕信你這種人。”
楊冰依舊小心提防著,沒有正面回答他要求合作的請求。
徐宥青走到離張老三尸體兩步遠(yuǎn)的地方,然后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做工精致的小瓷瓶,打開之后,將里面裝著的白色粉末倒在了尸體上面,那白色粉末接觸尸體的一瞬間,后者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伴隨著騰起的青煙,張老三迅速的化為一灘血水,只剩下一把虎嘯刀,安靜地躺在上面。
此等喪盡天良的事情,徐宥青做起來卻如同普通人吃飯喝水一樣,稀松平常。
“長生門的那群狗崽子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徐宥青找了張尚還完好的凳子坐了下來,然后給自己倒了杯酒。
“你這次殺了張老三,消息定然很快就會傳到長生門那里,你不怕死嗎?”楊冰盯著徐宥青,仍舊沒有絲毫的松懈。
徐宥青笑道:“呵呵,沒人比我更喜歡活著,永生水被盜,此次我奉師長命與張老三等一眾長生門弟子尋找秦蝶菲,也無非是想安撫一下長生門里的那兩個老妖怪,好讓他們兩不要像瘋狗一樣將全部責(zé)任追究于我毒神谷,如今長生門門派根基受損,氣數(shù)將盡,眼下估計(jì)正忙著對付無天宗和噬元教呢,不會有空理會我的。”
徐宥青深知,長生門里動得了他的人屈指可數(shù)。既然現(xiàn)在被楊冰等人捷足先登,情勢逆轉(zhuǎn),張老三這顆棋子已然無用,只能殺之以表明自身立場,如此一來,雖然不免有些危險,但接觸秦蝶菲的機(jī)會反而更大。
“你尋那秦蝶菲是何用意?”楊冰問道。
“她是我的同期,都是王老先生門下弟子,她擅自下山,偷喝了長生門的永生水,已經(jīng)嚴(yán)重違反了門規(guī),這次尋她當(dāng)然是受尊師命令,要將她帶回毒神谷治罪。”
徐宥青的眉宇間透著股自信,接著說道:“秦蝶菲中了我的攝魂香,除非你們把我?guī)У剿媲埃駝t的話憑你們是不可能將她從假死狀態(tài)下救醒的,就算是你師傅白眉也辦不到。”
陳羽書再也堅(jiān)持不了,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掌柜心疼地看著陳羽書,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隨即打斷道:“夠了夠了,你們倆個不要再聊了,先清理一下行不行,都把人惡心吐了。”
徐宥青訝異道:“老板娘好定力啊,那群店小二都不知道跑到哪躲起來了,你竟然還能站在這里說話。”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外面那些個嘍啰還沒收拾掉呢,你還不出去解決下?”這次是林慧發(fā)話了,是對徐宥青說的,言辭中還夾帶著命令的口吻。
只有陳羽書,弓著身子,頭腦發(fā)昏。
徐宥青看向?qū)λl(fā)話的少女,少女那雙清澈的眸并未躲閃,而是直視著他。
徐宥青笑問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面對威脅,林慧神情異常平靜,平靜的不似十六歲,她淡淡地說道:“你若是殺了我,楊冰哥哥定然不會放過你,那你剛剛殺的這個人,不就等于白殺了么?”
徐宥青怔了一怔,心中不免驚嘆眼前少女的心性,年紀(jì)輕輕,竟能做到如此這般處變不驚,著實(shí)可怕。
她似乎跟自己一樣,一樣是聰明人,然而卻好像還有一點(diǎn)不同,
這少女眼中,并沒有“自私”二字存在。
徐宥青想到這里,緩緩搖頭,尷尬地笑出了聲。
一轉(zhuǎn)眼,他仿佛變成了一個內(nèi)向的書生,若不是親眼所見,此刻又有誰能聯(lián)想到,眼前這人,片刻前還殘忍毒殺了一名壯漢?
他站起身來,說道:“老板娘和這位姑娘大可放心,不用等他們回來一一送死,在下現(xiàn)在就出去把他們盡數(shù)收拾掉,就不再給小小的客棧,更添血腥了。”
徐宥青說完,扇子一合,抬步向門外走去。
客棧外,不知何時圍著一大群人,討論個不停,忽然見徐宥青走了出來,面露惶恐,趕忙散了開來。
一陣吵雜的馬蹄聲傳來,四名長生門弟子出現(xiàn)在了徐宥青眼前,為首的人剛剛下馬施禮,抬頭之后,眼前赫然閃過一道細(xì)小的白光,隨即他便感受到了比張老三略微輕松一些的疼痛,痛苦地緊捂脖子,癱倒在地。
眨眼間,另外三名倒霉的魔教弟子,以同樣姿勢,重重的摔下了馬,帶著滿眼驚恐死去。
徐宥青看都沒看一眼,揚(yáng)長而去。
待徐宥青離去之后,陳羽書終于是松了一口氣,方才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到現(xiàn)在才舒展開來,林慧望著他,掩嘴笑了下。
店小二見許久沒有動靜,慢慢地從柜臺底下探出腦袋,瞬間便覺得脊背發(fā)涼,目光四下一掃,正巧撞到了掌柜那張生氣的臉,憨笑一聲,灰頭苦臉地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掌柜自然不會對他有所責(zé)怪,只是吩咐他收拾那些損壞桌椅以及清洗地上的那灘黑血。
小二聞言,登時就被驚的五官移位。
掌柜有些疲憊,跟楊冰與林慧說了一聲,走到后院洗臉去了。
林慧剛想關(guān)心一下陳羽書,卻見他著急忙慌的把門給關(guān)上了。
“羽書,你關(guān)門干嘛?”林慧問道。
“打烊了打烊了,今天不做生意了,楊冰大哥,你什么時候回去啊?”
楊冰見陳羽書要趕自己走,頓時覺得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一命,誰知這小子不僅連句謝謝都沒,甚至轉(zhuǎn)頭就要趕自己走。
不過念在陳羽書年紀(jì)輕輕,自己也不可能計(jì)較此事,只是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等那徐宥青回來再走。”
“啊,他還回來?!”陳羽書聞言渾身一顫。
林慧白了他一眼,嗔道:“豬腦子,人家任務(wù)都沒有完成怎么走啊。”
陳羽書摸了摸后腦勺,思索了一下,恍然道:“任務(wù)?你說秦蝶菲,給他就是了。”
林慧險些暈倒在地,撫著額頭說道:“豬腦子就是豬腦子,爛泥扶不上墻。”
楊冰笑了笑,轉(zhuǎn)身對林慧拱手道:“今日要不是多虧林慧姑娘幫忙,在下還未必能夠碰見徐宥青。”
林慧莞爾一笑,道:“嘻嘻,我一早就知道羽書身上藏不了秘密的,遲早要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還好有你在啊楊冰哥哥,日后就請你多多關(guān)照啦。”
“多多關(guān)照?什么意思?”話剛說完,楊冰內(nèi)心似乎猜到了一星半點(diǎn)。
性格一向奔放的林慧,此刻竟然有些嬌羞地說道:“我想好了,我想拜入太華山門下,成為劍修一派的弟子。”
“不行!”陳羽書突然開口制止。
“為何不行?”林慧有些不解地問道。
陳羽書一下子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說起話來吞吞吐吐。他剛剛其實(shí)只是下意識的說了句不行,內(nèi)心所想無非就是不想讓林慧跟楊冰長期呆在一塊兒,心里面覺得不舒服,但是從嘴里出來的話卻變成了,
“你去哪都行,就是不許去太華山,更不許去學(xué)什么劍修。”
林慧被陳羽書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氣到了,立馬就跟陳羽書起爭執(zhí),這次反而是楊冰有些尷尬了。
“林慧姑娘如此聰慧,如果能入劍修,那必然極好的,不過這還得看我?guī)煾档囊馑肌!睏畋姞睿s忙插嘴說道。
“你師傅為何一直在鎮(zhèn)長那里啊,為何不來幫忙?”陳羽書聽楊冰提起他師傅,頗具嘲諷意味地說道。
林慧想要責(zé)罵陳羽書,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有些期待楊冰的回答。
“這里不方便說,等見了我?guī)煾担先思乙苍S就會回答你們了。”陳羽書沒有繼續(xù)追問,楊冰就這樣勉強(qiáng)搪塞了過去。
“對了,楊哥哥,你是怎么認(rèn)識的那個徐宥青啊,可否說來聽聽?”林慧見氣氛古怪,居然問起徐宥青來了。
“這……應(yīng)該是一年以前,我上毒神谷探望昊蒼的時候,碰巧遇到了他,當(dāng)時我看他的長得挺斯文的,就和他聊了幾句,但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可怕的很。”
陳羽書和林慧剛才已經(jīng)見識到了徐宥青的可怕之處,但還是壓不住好奇,聽楊冰繼續(xù)講下去。
“一日,我正要去找他,想從他的口中了解一下秦蝶菲這個女人,進(jìn)門時發(fā)現(xiàn)他并不在屋內(nèi),就到他的后院看了一下,竟發(fā)現(xiàn)他在用活人的身體,栽培毒草。”楊冰回想起當(dāng)日的那一幕,不由得默默攥緊了拳頭。
陳羽書與林慧臉色驟變,二人自小讀書,深知人之生命可貴。
而徐宥青此人,私底下竟可以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將人的生命當(dāng)成供自己驅(qū)使的道具。
二人如今才深刻意識到,徐宥青可怕之處。
為達(dá)目的,他會毫不猶豫的不擇手段。
……
不多時,掌柜便從后院走了出來。
她見收拾得差不多了,詢問道:“那徐宥青還沒回來啊?”
“娘,你怎么知道他要回來?”
掌柜沒好氣道:“廢話,砸了咱家這么多東西,要是不找他討點(diǎn)銀子,這店還怎么開?”
“娘,這俗話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東西又不是他打壞的,你怎么好意思開口啊,而且他不是賠了把刀給我們了嗎?”陳羽書方才聽了楊冰的講述,此刻仍心有余悸,已經(jīng)不想再多生事端,趕忙勸道。
“就憑一把死人的破刀就想把老娘打發(fā)了?想得倒挺美的,反正無論如何他都得賠我這個銀子,我看他打扮的跟個公子爺似的,不會在意這些小錢的!”掌柜嗓門突然大了起來,無巧不成書,她這話剛說完,徐宥青就推開了客棧的門。
“是不在意,老板娘,要賠償多少錢,小弟概不還口。”
徐宥青在門口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隨后踱步進(jìn)來,面含著笑,猶如一位謙謙君子。
“二十兩。”掌柜不假思索,獅子大開口。
徐宥青卻毫不在意,微笑著拿出二十兩銀子,隨手丟給了小二,然后回過頭來,朝楊冰說道:“走吧,帶我去見你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