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是一只狐貍，澤才是她的真身。

李麥花了一段時間，才明白這一點。

最遠古的高地民被雄鷹拋下的烏雅人驅逐，他們遠離高地，躲到極西的海岸線上，與生靈同居。

久而久之，遠古人就和動物沒什么區別了。

或許遠古人是憎恨烏雅人的，但萬沒心沒肺，沒有表現出這點。

“這可不是你趴著的理由。”李麥無奈的敲了敲狐貍腦袋，對萬說道。

自從離開了灰翼，她就本相畢露，慵懶起來。

萬伸了個懶腰，抖抖蓬松的尾巴。

晶瑩的藍色尾巴有很多缺口，巖漿灼燒了她不少的毛發，至今都沒有恢復。

李麥面無表情，提著她的后頸走回營地。

“要來一杯嗎？考柏。”篝火邊的人看到李麥，立刻熱情的邀請。

“不了。”李麥擺擺手，小干果配酒簡直是地獄體驗。

他的高地語都是和萬學的，目前也只能說這幾句，聽到的話語都是萬轉述給他的。

這是高地上的一處游蕩營地，供給往來的游獵者使用，現在是戰爭時期，這些自由戰士不出意料的多了起來。

李麥和萬走了兩天才走完天路，幸好沒被軍團發現。

在他們的交談中才知道，圣瓦隆并不是來攻打高地的，恰恰相反，他們是馳援來此。

“猩紅教團那些瘋子，終于全部出來了。”有人恨恨的說道，目光中卻隱藏著恐懼。

猩紅教團已經在北地活動了許久，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的目標是雪國，卻沒想到一夜之間，人臉祭壇遍布北塞班。

“北塞班那些廢物，一點時間都拖不住。”自從高地分裂成南北兩個國度，人們就自然而然的排斥著彼此。

但這次失利真的不能全怪北邊，誰能想到紅后使用詭計，殺死了高地騎士長“高地之禮夏爾”呢？

“也該地上的小崽子來了，猩紅教團全是他們惹的麻煩。”最后一個人說道，成功將怨氣引向了公敵圣瓦隆。

高地人自然憎恨地上人，何況猩紅教團和圣瓦隆不明不白，難怪他們會吃力不討好。

李麥走進自己的營帳，聽著他們的談論輕輕敲擊額頭。

“鮮紅的血潮從北方而至。”他喃喃著，“這就是夏芮拉所說的災難嗎？”

李麥始終有些小看猩紅教團，總覺得這只是一個凡人的邪惡聚會，但現在看來，他們卻有超乎尋常組織的力量。

教團的首領紅后在幾年前獨自攻占了“遺忘鄉”烏托邦，濃郁的血云至今還圍繞在西北的天穹上，誰也不知道她在遺忘鄉得到了什么。

營地的警鈴突然響動，李麥警覺起來，起身離開營帳。

已經有人打開了大門，原來是虛驚一場，只是有新的游人來到這里住宿而已。

“這，空房？”她生澀的詢問道。

來人竟然是一名年輕的女子，瞬間讓一群糟老爺們興奮起來。

但看過她的裝束和佩劍，游獵者們發覺這竟然是一名劍圣，只好熄了心里的念想。

在北塞班別惹獨行的法師，在南塞班別惹獨行的劍圣。

這是真理，最好還是遵守。

“有的有的。”只有李麥對劍圣很熱切，給她指了一處空營地。

劍圣低頭表示感謝，就進入了營房。

近乎透明的藍色發絲飄過，和萬的毛發不盡相同，李麥感覺見過這種顏色，但又想不出來。

“你不會是專門來找劍圣切磋的吧，考柏？”突然有人詢問李麥，不懷好意的盯著他的佩劍。

因為高地劍道昌盛，向來不少地上人感覺不服，來高地尋求挑戰。

這種挑戰被地上視為一種榮耀，逛過高地回去的劍士都會得到極高的尊重，但對高地而言，這就是客人跑上門打臉來了。

“不。”李麥想了想，實在不清楚“拜師”這個單詞怎么說，只能放棄解釋。

游獵者們明顯不信，把李麥當成了不敢承認的膽小鬼，轟然笑作一團。

“好吧考柏，你就不用拿你鼓脹的舌頭說話了！”又是一陣大笑，李麥也跟著笑了起來。

如果換個角度想想，這些人其實挺有意思的。

“喝酒啊考柏，別像個娘們一樣！”笑了一陣，游獵者再度邀請李麥喝酒。

這次李麥沒有拒絕，嘴里的干果味道已經散掉了。

警鈴再次響起，有人連忙跑去開門。

“希望這次的別帶著劍。”他一邊開門，一邊嘟囔著，引起一陣哄笑。

在高地野外遇見女人的幾率，比遇見豺狼的幾率還低。

不幸的是，他們今晚全都遇到了。

“敵襲！”看著開門人染血的尸首，終于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呼叫起來。

一群豺狼人竟然無聲無息的站在門外，若非不小心觸動了警報，營地里的人永遠也不會發現已然被包圍。

現在大門已經被打開了，防御措施瞬間失效。

驚慌、恐懼與悔意融合成混亂，營地里不多的駐扎者喊叫起來，竟然比豺狼人還要嘈雜。

“呼，麻煩了。”李麥抱起萬，退到最大的營帳里。

營地外墻失效，他們只能退守這里，希望能憑著這座營帳撐到明天，直到援兵來臨。

希望他們還有援兵，在這戰爭的時候。

八名游獵者，開門時死了一個，還有七個。

實力上下不等，都不算強，但殺幾個豺狼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唯一的問題是這不是“幾個”豺狼人，而是一個族群。

現在冬雪節剛過，高地還處于春天，這些亞種怎么就突然開始了劫掠？

就算他們攻下了營地，又能得到什么？

李麥有些費解，但現在明顯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糟糕，那個劍圣還在另一邊！”他們據守住了大營帳，然而劍圣還在自己的營地里，沒有第一時間出來。

敢于獨自行動的游獵者都經驗老道，清楚最好能保護住劍圣。

在團戰中，一位有保護的劍圣完全能發揮出最可怕的效力，甚至能擊退士氣低下的兵團。

“他們發現了！我們沖出去...”游獵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色驚住了。

女子劍圣躍出營帳，銀白色的雙劍湛著月光，閃爍進豺狼人的群體。

銀光所過之處，豺狼人無聲無息的死去，直至站在后方的兩名長老也被梟首，亞種才躁動起來。

長劍圓舞，鮮血夾雜著毛發濺到四周，豺狼人終于反應過來，嚎叫著遠離這里。

“好強。”不知是誰第一個說道，引發了一陣贊嘆。

李麥注意到一名游獵者緊了緊包裹，藏住露出來的一個古怪雕塑，若有所悟。

豺狼人是被引來的，有人偷了他們至關重要的東西。

但既然危機過去了，也不該再去追究這件事，游蕩者有游蕩者的準則。

“等一下！”

沒等其他人去感謝劍圣，李麥先一步跳出，站到女子面前。

他緊急和萬學了幾句高地語，囫圇背誦下來。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這是劍圣少數能聽懂的話，下意識的默然無言。

......

高地劍門是高地劍圣與眾弟子建立的，最初時只有四名弟子，如今卻已經有九名了。

那位劍圣雖然一直在閉關，但總有人找上門來拜他為師，他也會選擇一些順眼的收下。

芭爾納伊芙也符合這一過程，雖然她最初學的不情不愿。

因為一個意外，她被巧合的傳送進劍圣的閉關地，高地劍圣看中了她的劍術，無論如何也要收她為徒。

打不過那個老頭，芭芙也只能淚眼汪汪的順從。

所以她就成了高地劍門第九名二代弟子，如今終于劍術大成，被師傅放了出來。

芭爾納伊芙對師徒這種關系深惡痛絕，自然不會想去收一名徒弟。

“不行。”所以面對李麥的拜師請求，她只是輕盈的收起雙劍，轉身回到營帳休息。

李麥不是容易放棄的人，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

芭芙轉過頭才意識到這點，瞇起眼睛懷疑的盯著李麥。

“走，死。”簡單的兩個選擇，劍圣已經開始拔劍。

她是波契斯人，雖然在高地劍門學業多年，但高地語還是說的很差勁，水平和李麥半斤八兩。

李麥倒是有很多辦法可以嘗試說服她，但語言不通，全都發揮不出來。

李麥干脆也拔出劍，做了個決斗的手勢。

這個手勢在地上是互通的，芭芙倒是看懂了。

“我贏，你收我為徒；你贏，我走。”李麥真心誠意的邀請。

芭芙有些困惑，不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如果你能打贏我，你還拜我為師干嘛？

話雖這么說，但芭芙不覺得自己會輸，畢竟她是高地劍圣的關門弟子，師傅還特別為她創造了一門雙手劍術。

“可。”芭芙說道，暗暗決定要教訓一下這個人。

兩人離開營帳，走到營地中央擺好姿勢。

雙劍“隕星”散發著銀白的星光，隨著主人的心意指向敵人。

“他剛才不是要拜師嗎？怎么打起來了？”游獵者無比的驚訝，想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也許他根本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只是隨便喊的？”另一個人說道，得到了普遍的贊成。

萬“咻”的一聲，突然跳到地上，避免被濺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