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棠心下涼了半截，沈卿墨這般出眾自當(dāng)是配這樣的女子。

而她……不過是同沈卿墨一起長大，父親雖是個(gè)小官，卻為了自己的仕途，將她許配給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柳深，攀附柳國公，后來父親雖死了，柳深卻仍一直想要將她納入府中。

若不是沈卿墨施以援手，只怕她如今也已經(jīng)被柳深納入府中當(dāng)?shù)谑啃℃恕?

陳書棠有些恍惚，如沈卿墨這般的男子，可笑她曾還妄想能與他并肩而立，甚至白頭偕老。

如今看來，不過是黃粱一夢終成空。

也是，沈卿墨怎么可能看上她呢？

思及此，陳書棠眸中閃過一絲自嘲，彎下腰欲伸手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卻不料有一只手阻止了她此番動(dòng)作，陳書棠抬眸，是沈卿墨，在看見他的那瞬，心下竟莫名生出一絲想要將他留在自己身邊的想法。

“棠兒，讓丫鬟來收拾便好?！鄙蚯淠砷_她的手腕，字字清冷。

陳書棠喉中一哽，竟再說不出半個(gè)字來，只剩眸中氤氳。

她多喜歡沈卿墨啊，多想將他留在自己身邊啊……

沈卿墨不再看她，只是央丫鬟來將陳書棠腳下的破碎瓷片收拾起來，起身同沈仁蘇苑二人行了個(gè)禮便離開了飯廳。

剩得陳書棠在桌上淚意漣漣，唏噓不已。

蘇苑是看著他們長大的，自然知曉陳書棠是愛慕沈卿墨的，自小到大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如今沈卿墨既另有所愛，蘇苑也只能將陳書棠摟住一番安撫。

陳書棠被蘇苑溫暖的身子摟住，心中終于好受一點(diǎn)，將頭埋在蘇苑肩上失聲痛哭。

“他為何不知……為何只有他不知……”

蘇苑心中一澀，輕輕撫摸著陳書棠的細(xì)發(fā)，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她。

夜幕低垂，今夜沒有星子，風(fēng)很大，飄著些牛毛細(xì)雨，霧蒙蒙的。

好容易才將陳書棠哄睡的蘇苑打著油紙傘自海棠院出來，走了沒多遠(yuǎn)便看見沈卿墨的雨墨軒內(nèi)還亮著燭火。

蘇苑腳步一頓，憶起方才哭得傷心至極的陳書棠，便想去同沈卿墨談一談。

她讓丫鬟們先行離去，自己打著油紙傘朝著雨墨軒去了。

沈卿墨并未關(guān)門，蘇苑來到房前，將手中的油紙傘放下，瞧見了桌案上正在作畫的沈卿墨。

沈卿墨畫得認(rèn)真，便未注意到蘇苑來到了面前，沈卿墨抬眸，看見站在案前的蘇苑，眸中掠過一絲驚詫，不過只一瞬便消失了。

他放下手中的筆，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母親?！?

蘇苑目光落到畫卷之上的女子臉上，眸子微顫了顫。

“果然美得不可方物。”蘇苑夸贊著畫上女子，語中略有驚嘆。

“母親，我與瑟兒兩情相悅，我已同秦伯伯議好此事，回來便是同你們商議此間諸事?！鄙蚯淠聪虬盖暗奶K苑。

蘇苑眸色微變了變，默了許久，伸手握住沈卿墨的手，眸光閃爍“墨兒，你可知棠兒自小便愛慕你？”

沈卿墨眉頭一蹙，搖了搖頭“不知。”

蘇苑心中嘆息，繼續(xù)問道“你……母親是希望你能娶她的……她對你的心意可昭日月，連母親都看在眼里，你……”

沈卿墨知曉蘇苑接下來要說什么，便打斷了她的話“母親，我一直拿棠兒當(dāng)妹妹?！?

見蘇苑還想開口說什么，沈卿墨垂眸道“況且，我與瑟兒已有了夫妻之實(shí)?！?

沈卿墨此言一出，蘇苑身形微怔了怔，終是閉了眸子搖頭道“既如此……看來棠兒與你是真無緣，母親日后也不會(huì)再提了。”

蘇苑的眸光再次定格在畫卷上的秦瑟臉上，語中微帶遺憾“只能委屈棠兒了?！?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蘇苑也只能退出了雨墨軒，身影緩緩消失在煙雨朦朧的小道上。

沈卿墨見蘇苑離去，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輕輕將畫卷收起，小心翼翼的放入一個(gè)精美的檀木雕箱中。

修長的手指拂過檀木箱，眸中思緒紛雜，耳畔響起蘇苑方才的話，忽的想起幼時(shí)的一直圍著他轉(zhuǎn)的那個(gè)小女孩。

陳府在將軍府旁，幼時(shí)的陳書棠，常常翻墻逃到將軍府中來，沈卿墨第一次見到她時(shí)，她是被打的滿身傷痕，蜷在角落。

陳書棠有個(gè)哥哥陳瑾，為了替她哥哥和自己鋪路，她爹便利用她來討好柳深，陳書棠是庶女而陳瑾是嫡長子，而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替陳家牟利的棋子。

陳瑾心疼陳書棠，為了替陳書棠擺脫嫁給柳深的命運(yùn)，便離開了西寧國，卻不料卻給陳書棠帶來更大的災(zāi)禍，陳瑾的離開，他爹把所有過錯(cuò)歸咎于陳書棠，將她囚禁起來，日日鞭打，等到他氣終于出完了，便寫了份契約，將陳書棠賣給了柳深。

當(dāng)她再次醒來時(shí)，已身在柳府，陳書棠以死相攜，不肯給柳深做妾，柳深暴虐，將她關(guān)入地下水牢，迎接她的又是一次又一次的鞭打。

后來她爹病逝了，柳深前往陳府，陳書棠趁機(jī)逃出柳府，拖著重傷爬到將軍府，后被歸來的沈卿墨看見抱進(jìn)屋內(nèi)療傷，方可撿回一條命。

陳書棠性子自小就很溫和，許是自小便在恐懼鞭打下長大，她的臉上永遠(yuǎn)不會(huì)出現(xiàn)像秦瑟那般高傲的神情，她與秦瑟是兩種不同的人。

秦瑟生來高貴，深得秦楓江蘭的寵愛，而陳書棠，生于庶出身份低微，又不受父親喜愛，若說秦瑟如同天上的太陽，明亮且耀眼，那么陳書棠就是月亮背后的星子，黯淡且無光。

沈卿墨自回憶中回過神來，微一嘆息，面上神色莫名。

平煬府。

縱是昨日秦瑟將那門踹了千百遍，砸了多少珍貴的花瓶玉器，門外那些侍衛(wèi)也毫無動(dòng)靜，楚煬也沒有來將她放出去，她鬧夠了，也就累了，索性爬上床睡覺去了。

晨初，旭日方升，她睡得正香，卻被鑰匙開門的聲音吵醒，秦瑟揉了揉惺忪的眸子，便看見了急匆匆跑來的穗兒。

“穗兒？”

“秦姑娘，殿下方下了早朝從宮中歸來，似有些不快，宣您去大廳用早膳。”

穗兒說的很急，看來事情并不一般，秦瑟皺了皺眉。

莫非……爹爹已在朝堂上彈劾楚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