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把大家約到晚風(fēng)KTV呢，一個是慶祝書生和周檀學(xué)霸半年多依舊穩(wěn)定的情侶關(guān)系，再來呢，是慶祝我又一次恢復(fù)單身貴族身份，最后呢，才是慶祝老干部在大學(xué)生程序設(shè)計(jì)大賽成功殺入總決賽！”

杭海高舉啤酒瓶，面對一臉無奈的四個人做開場發(fā)言。

左行舟輕聲說道，“那我呢？”

杭海一個白眼，“你怎么了？慶祝你翹課好幾個星期，重修復(fù)重修啊？”

左行舟勉強(qiáng)彎著嘴角笑了，周檀在一旁看著，總覺得他哪里不對，從剛才見面就覺得左行舟很低落，想到顧安然和俞柏，好像一切又能說得通。

“那我也宣布一件事，”左行舟站起來，從桌上拿起一瓶酒，逐一看著自己的室友，淡定說道，“借今天這個場合，慶祝我休學(xué)吧？”

“休學(xué)？”杭海頓時震驚，徐秋陽和孟遠(yuǎn)書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到了。

“別鬧！”杭海放下酒瓶，拉著左行舟盯著他，“這個玩笑可信度太低了，你要不換一個？”

左行舟對杭海笑了笑，“沒開玩笑，下周一，離校通知單已經(jīng)辦好了。”

徐秋陽問道，“為什么？”

左行舟看著徐秋陽嚴(yán)肅的表情，輕輕踢了他一腳，“這種表情干嘛？回去繼承家業(yè)，早日實(shí)現(xiàn)高富帥的人生理想。”

杭海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仰頭盯著他，“少來吧你，你不是和我說，不愿意回家的嗎？”

孟遠(yuǎn)書斜眼看著杭海說道，“這是重點(diǎn)嗎？”他轉(zhuǎn)頭盯著左行舟，“你剛大二，畢業(yè)證不要了？”

周檀前幾天剛聽說顏翊輟學(xué)，今天又一個重磅消息，一時也接受不了。

杭海猜測，“是不是你家里人要你出國啊？”

左行舟愣了愣，索性承認(rèn)，“這么快就猜到了？”

杭海一臉生無可戀，“我爸就老是念叨著要我出國留學(xué)，煩都要煩死，你要去哪？”

左行舟還沒想到這里，正好瞟到屏幕上正播放的MV，隨口說道，“英國。”

周檀點(diǎn)點(diǎn)頭，“英國確實(shí)不錯，有機(jī)會去挺好的。”

左行舟聽到周檀說話，又拿起一瓶酒遞給她，笑了笑問道，“你不生我氣了？”

周檀接過來，爽快地撞了左行舟的酒瓶，“該生你氣的人都沒事了，我生氣干嘛！”

左行舟聽到這話也沒什么表情起伏，笑著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一邊走出包間一邊說，“我去洗手間，這就回來。”

KTV的走廊各種狼嚎鬼叫此起彼伏，左行舟彎過好幾個包廂，走到走廊盡頭，壓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他靠著墻壁滑坐在地，每個人都朝氣蓬勃地往前走，只有他不得不停留在原地，甚至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會徹底和所有人拉開距離，這一次，他真的要被世界拋棄了。

左行舟對面的包廂有耳熟的歌聲傳來，溫柔明凈，隔著包廂上透明的玻璃，屏幕前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闖入視線。

是你讓我的世界從那刻變成粉紅色

是你讓我的生活都只要你配合

愛要精心來雕刻

我是米開朗基羅

用心刻畫最幸福的風(fēng)格

影影綽綽的包廂里，女孩洋溢著幸福的笑低吟淺唱，她身邊的男生眼里都是女孩，舉止之間滿是寵溺。

顧安然和俞柏。

左行舟的眼睛一下就被刺痛了，胃里像火一樣在燒著，那是他的女孩，只給他一個人唱《天黑黑》的女孩，現(xiàn)在正在和另一個人唱著情歌，而他只是一個局外人。

不理會疼得冒汗的絞痛，他掙扎著站起來，他想推開這扇隔著他和她的門，走到她的面前承認(rèn)錯誤，說一句對不起，說他又一次騙了她，他想在不知道還剩下多久的日子里，能讓她多陪陪自己，哪怕像從前一樣都好。

可是當(dāng)他摸到門上的把手，他突然就失去了推開這扇門的勇氣。

包廂里，坐在沙發(fā)上的好多人在起哄，男生放下麥克風(fēng)，一手撫上女孩的頭，低頭，輕吻在她的唇上，女孩拿著麥克風(fēng)的手，慢慢搭在男生的腰上。

多么浪漫的畫面，左行舟怎么能打擾呢？左行舟有什么資格打擾呢？

童歌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哎……據(jù)說爸爸第一次聽說女兒交了男朋友，就像農(nóng)民伯伯辛辛苦苦養(yǎng)的白菜被豬給拱了！”

另一個女孩的聲音接腔，“你這話有影射我們院男神的嫌疑啊！沒準(zhǔn)俞柏的爸爸還欣慰自己家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呢！不過還有的父親就更震驚，因?yàn)樗犝f自己家的豬把別人家的豬給拱了……”

轉(zhuǎn)身抵著門口邊的墻壁，耳朵里回響著包廂里的歡聲笑語，左行舟掏出許朗給的藥，仰頭吞下去，硌疼了喉管。

顧安然，之前的事情我不怕你忘記，相反，忘記那些不愉快，干干凈凈的生活是我最想看到的，可是啊，如果你這么快就將往事一筆勾銷，那么□□在你看來會不會也是你不愿意回想的一部分？我就是不愿意，有人輕易就取代了我對你的好。

緩慢走在回包廂的走廊上，左行舟突然覺得視線有一點(diǎn)模糊，金色的燈光晃得眼暈，明明開著暖風(fēng)，他卻覺得冷汗直冒全身發(fā)涼，一不小心正要栽下去，卻突然倒進(jìn)一個可靠的懷里。

“沒事吧你？低血糖？”

左行舟扶著這人的胳膊，抬眼去看，是杭海。

“可多吃點(diǎn)飯吧，我估摸著你現(xiàn)在的體重比我前女友都輕。”

杭海扶著左行舟站起來，看他出了這么多汗，手背搭在他的額頭上，“感冒了？最近降溫，老干部羽絨服都拿出來了，你還這么一件薄外套，放誰身上受得了？”

左行舟搖搖頭，抵在堅(jiān)硬的墻上，怔怔看著不住碎碎念的杭海，低聲說道，“杭海，冬天來了……”

杭海沒聽懂言外之意，隨口附和，“是啊，馬上就圣誕節(jié)了，今天靳江好反常啊，入冬這么快！”

昏昏沉沉中，左行舟突然被一陣燥熱的風(fēng)吹醒，睜開眼，黃昏遲暮，他縮在臺階的陰影里，明晃晃的陽光照在樓前的空地上，兩三只白色的蝴蝶追逐紛飛，繞得他眼暈。

“你是誰呀？”

稚嫩的聲音從很近很近的地方傳來，左行舟轉(zhuǎn)頭，是一個臟兮兮的小孩。

小孩十來歲，藍(lán)色的上衣領(lǐng)被撕開一道口子，手臂上有兩道紅印，一只手拽著斷了的書包帶子，小書包拖在地上，整個人怪可憐的，但是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很漂亮。

“啊？”左行舟回頭瞅了瞅大門，這不是自家門口嗎？再仔細(xì)打量這個小孩，越看越熟悉。

小孩松開書包帶子湊上來，小臟手拽住左行舟搭在膝蓋上的外套袖子，咧著嘴燦爛地笑起來，“是不是媽媽叫來陪我的呀！”

左行舟盯著小孩乳牙間的豁口，小臉肉嘟嘟的，原來自己小時候這么可愛啊。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左岸的臉，小孩乖乖地也不抗拒，一點(diǎn)不怕生。

“是啊，小鬼挺聰明啊，”左行舟碰了碰掛在小孩脖子上的鑰匙，跟著笑起來，“小岸，給哥哥開門！”

小孩驚喜地把鑰匙從脖子上摘下來，踮腳去找鑰匙孔，但是體力不夠，踮腳好幾次也沒成功把鑰匙插進(jìn)去。

夕陽不溫不火的顏色染上來，小孩發(fā)黃的短發(fā)讓小小的背影更顯得瘦弱，被撕破的領(lǐng)口松弛，隨著小孩的動作露出一截肩膀，又艱難又好笑。

左行舟拍了拍小孩的背，小孩轉(zhuǎn)身睜著大眼睛看他。

“小岸，下次記得把那個大箱子拖過來，踩上去就夠到了。”左行舟指了指旁邊倉庫門口廢棄的紅酒箱子，耐心地教他。

小孩屁顛屁顛跑過去，費(fèi)力把木頭箱子推過來，踩上去打開門，又把箱子推到一邊，再拽著書包帶子把書包拖進(jìn)去，站在門里面一臉興奮地朝左行舟招手，“大哥哥快進(jìn)來！”

自己小時候就是聰明，一點(diǎn)就通，而且做事有條不紊，不愧是我。

左行舟對自己毫不吝嗇贊美之詞，走進(jìn)來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小孩手臂上的傷痕還挺嚴(yán)重的，沙土摻進(jìn)了傷口里，可能會感染。

“打架了？”左行舟拉過來小孩的手，皺著眉輕輕一吹，小孩條件反射一縮，眼角沁出了淚。

“疼……”

左行舟不由苦笑，剛想說自己小時候爺們，結(jié)果這么點(diǎn)大就開始怕疼，好矛盾。

摸了摸小孩的頭，左行舟笑著說道，“去把藥箱拿來，哥哥給你上藥。”

小孩一愣，“藥箱？”

左行舟告訴他，“在書房，書架下面左邊第一個柜子，銀色的小箱子，這么大。”說著，左行舟還給他憑空比劃了下大小。

小孩立馬跑了進(jìn)去，左行舟站起身往客廳走，一股奶香瞬間溢了出來，“小岸，你這么大了還沒斷奶啊？”

他明明記得自己小時候不喜歡喝奶的啊，難道記錯了？

小孩捧著藥箱跑過來，高舉著要遞給左行舟。

左行舟拎著藥箱隨意地坐在沙發(fā)上，低頭找藥酒和棉簽。

小孩繞過茶幾爬到沙發(fā)上，乖巧地坐在大哥哥身邊，兩只手支著頭，小嘴嘟囔著，“沒有人做飯，喝奶才不餓……”

左行舟隨口問道，“馬姨呢？再不給你做飯你就扣她工資。”

小孩一臉茫然地瞅著他，左行舟突然想起來，好像馬姨來自己家之前，確實(shí)自己單獨(dú)住過一陣，他都快忘記這回事了。

拿棉簽沾著藥酒小心清理小孩的傷口，左行舟帶了點(diǎn)質(zhì)問的口氣，“這是和誰打架了？小岸不乖啊！”

小孩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不服氣的樣子，“他們老說我沒人要，還把我小書包往地上摔！”

左行舟一愣，手里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問道，“你現(xiàn)在幾年級啊？”

“三年級……”小孩乖乖回答。

小學(xué)三年級，還沒遇到云燼，但是這時候，其實(shí)他的父母已經(jīng)離婚了，只是他后來翻出離婚證才知道。

左行舟繼續(xù)擦藥，“那你信了沒？”

“不信！”小孩小臉一揚(yáng)，自信滿滿。

左行舟看他這副表情被逗笑了，越來越覺得自己小時候可愛，又湊近了問，“剛才打贏了沒有？”

小孩笑了，露出細(xì)細(xì)的牙肉，“贏了！”

“那就好！”擦好藥酒，左行舟攥著小孩蓮藕一樣的胳膊輕輕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