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京城今年的初雪降臨,是年關將近,四處熱鬧,蘇欽云新皇登基,差人籌備東市燈會。
淳于微喬任最年輕的禮部尚書,怕忙不過來,求助自己的哥哥,于是淳于衍擇也多了事務。蘇莼那邊,樓卿夏知公主本就無意相守,也尋了個借口住進了廷獄司,順便與葉彌做好諜案工作,怕燈會出事。
自鐘綢被親兒子絆倒,夏侯鋒沒了鋒芒,成天躲在府里喂魚,撐死了好幾批。他原本要嫁太子蘇祁的女兒不管嫡的庶的,都沒戲了,那年與李葶風能站在一起的貴小姐,也成了被退過婚的破落戶。
妻子生的嫡女大女兒夏侯琴瑟與小妾生的二女兒夏侯徽弦一同過來請安,夏侯鋒看著她們,氣不打一出來,拿起塘邊魚竿一甩,劃傷了嫡女的臉。徽弦忙叫人為姐姐止傷,卻被夏侯琴瑟推到一旁:“在家里擺什么威風,你個庶女也能碰我?”
“閉嘴吧,你們兩個誰能勾搭上如今的新皇,再生個一男半女才算是有本事。”夏侯鋒抬眼看了看那破相的大女兒,怎么就生得那么平凡,不如還是讓徽弦出馬吧,“徽弦回去歇著吧,明日我去見見你母親。”
夏侯琴瑟捂著臉,她太嫉妒父親的偏心了,就因為自己這個長得狐貍精似的妹妹。從安排她見前太子,到現在打新皇的主意,真是變著法地讓她飛升為鳳凰。
“父親,我那二妹向來沉默蠢笨,不如讓我去唄。”夏侯琴瑟竭力推薦自己,這好事不能再讓別人搶了去,“我嘴快能干,進了宮,官家定覺得我有趣,和別的嬪妃不一樣。”
滿臉懷疑的夏侯鋒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生的這個蠢女兒,有趣是有趣,長得真是不夠姿色:“男人啊,不需要你嘴有多快,要的是安靜乖巧,只要不惹麻煩,一張臉就夠了。”
燈會即將來臨,若是好生安排,讓徽弦遇上蘇欽云,這一次自己還怕與鐘綢一般落魄嗎?自古英雄,缺的不就是個美人,做了官家的岳父,一生還怕個什么,看他樓束禮,不就是押對了寶,得了一生權與財。
因李璃受蘇政燮啟發,慫恿蘇欽云來年開始削番,這事由宮中的細作傳到了最近的西城弩陽侯蘇政清耳朵里。
這位侯爺是蘇政燮的表弟,出生受先皇喜愛便受封弩陽,因母親身份低微,未在長京城待多久便被遣送封地。但他是個不錯的執政者,在弩陽子扎根下來后,一直是個聞名一方的諸侯,但他軍馬不多,主要是靠城內貿易維持現狀。
“削番,”弩陽侯正在田里與百姓共商糧食產量一事,下人來報長京城來的消息,他穿著粗布衣服,并不像個侯爺,“那林攜真是一顆老鼠屎,回了一鍋湯。諸侯們并非人人謀逆,怎么就要把我們逼上絕路。”
沒有人敢回答他的問題,只矗立在一旁,等待侯爺發話。這位比蘇政燮小不了多少的弩陽城侯爺,至今未曾有過妻子或紅顏,他無一兒半女,是個格外特別的諸侯。
長京城,李璃與蘇欽云說:“削番一事,要拿他先使,若是動他成功了,之后的都輕松了。”蘇欽云端坐在龍椅上,明白了丞相的用心良苦,也就點點頭應下了。他這位皇叔,倒是對不住了,現在自己手中大權在握不做,日后或許便要考慮更多事了。
你的探子可有把削番一事親自告知蘇政清?
李璃點了點頭,讓他放一百個心。只是除夕燈會已不遠,到時候人多易暴露,不知道弩陽侯真的敢不敢賭一把。蘇欽云見殿外似有鵝毛大雪紛飛,忍不住起身來,往殿外走去。
那漫天飛雪清而薄,今年的宮墻涂了新油彩,色彩隱約透露出來,甚是美麗。他想著,蘇莼是否在自己的府上設案觀雪,像當年的李瑤一樣安靜美麗。
“陛下,昌永宮中來消息說,先陛下最近似乎吃不下東西,說是生了病,是否召莼公主和二皇子回來見一面。”貴生被蘇莼留在了宮中,他接管了自己義父當年的事,“或許林氏生下那女孩,也可以封個公主名號,放在宮里養起來。”
正好皇后李葶風過來,見父親已離去走到了宮門上馬車,便像蘇欽云行了一禮說:“新皇善待先陛下,也算是做了慈悲為懷的表率,貴生說得是有禮的!”李璃交女兒確有些水準,李葶風就是按著國母的風范養出來的,她識大體,才華出名,可——就是無法吸引蘇欽云的目光。
得了清閑的藺菀沉與蘇莼相約在城北藺臣儒的一處山林院子里待下來,兩人想著,在此處計劃再去天礁山的計劃。
“龍脈與書異集上對不上的蹊蹺很多,現如今不敢再說給你我以外的人聽了。”藺菀沉看著檐上蜘蛛開始結網,說道,“我們的母親為什么要偷龍脈的鑰匙,這是一個還沒有查清的事。”
蘇莼想著自己父親還在宮中并未被蘇欽云處決,似乎有個大膽的想法:“找個機會回宮里,再問問我父皇對當年事還知道什么。”藺菀沉搖搖頭,蘇莼已是嫁了人的,宮中又無長輩孝敬,沒有任何借口可以趕回去。
“天礁山我們遲早是要去的,”蘇莼蹲下身來,捧起一手白雪,她摸著摸著,像感受一塊圓潤美好的玉石,“不過,你我在去之前,必須做好準備,先從父皇那里了解些他知道的東西。”
天礁山自那日術蒔與束柳岸發現了長空中太極八卦流云,一點不敢怠慢地觀測,乾元掌門欲讓書逸入書異集修養,也遲遲沒能成功。
“師兄,書逸究竟是為何元氣大傷的,那時藺小郡主不過是與蘇欽云同一客棧住一晚,不至于如此的?”呂采看著那被放在休養池的小卷靈,很是不解,“上古神器或是力量間的互相感應我是了解的,可從來都是正面回饋,沒見過元氣大傷的。”
掌門把書異集收到袖子里,坐到椅子上,娓娓道來:“蘇欽云本就皇家血脈,身體里有龍脈的反應是自然的。書逸只是和他在一家客棧待了一晚便成了這樣,說明……龍脈或許有問題。”
龍脈會有什么問題!
三師妹曾經也有過一次這樣的現象,二師弟你可還記得當年師父說汀蘭已有煞氣,無法渡劫升仙,她殺過泠山回來時的樣子嗎!掌門繼續說:“我想,只有泠山那邊的未知邪物才能傷了師妹,也破了龍脈。”
“這么多年,無人敢提這些往事,我總覺得凡事不會無緣無故那么巧合。”掌門把所有的想法告訴二師弟呂采,他真的非常害怕未知邪物蔓延整個泛大陸。
術蒔前來,加入話語間:“若是如此,只有請師父下凡,才能除了那邪祟,保得人家和平。如今他成了神仙,還有誰能請得到,這世上為正仙的除了蒼勁山那位,似乎沒有人能入天宮。”
“朔風泠渡劫失敗,朔風道人已忙活了那么久,哪有功夫幫著做這些閑事!”掌門搖了搖頭,他可不是什么大義藏于心的神仙,不過是個老父親,救女兒都來不及,“你們怎么忘了后山青松的來頭,咱們祖華師伯是個超出三界之外的上古神,他定有辦法與師父聯系。”
燈會之日還有十天,京中人無有不期待的百姓,他們已在東市轉了很久,就想先探探路。
夏侯徽弦隨父親來時,只見京兆尹的人正在趕著裝飾和準備,兩人看了,這街很長,唯一能讓女兒和到時出游的新皇相遇的地方,只有醉翁仙酒樓最高層。
“想辦法混入醉翁仙酒樓,并且能成為那日出現在蘇欽云面前的女人。”夏侯鋒說,他帶著必須成功的強調,并沒有詢問女兒的意見,“你必須成功。”
御使大夫的女兒,竟然要淪落到利用這些卑劣的手段去靠近官家,這就是站錯了隊的下場。夏侯鋒有感慨,活著已是不容易,也就只能偷偷幫著女兒入宮為妃,若是以后能頂替鐘綢的將軍之位,也算是逆風翻盤了。
“爹,若陛下看不上我,豈不是丟了夏侯家的顏面。”夏侯徽弦思考著還是擔心他們的安危,“皇后頂著長京城第一才女的稱號嫁進去的,而二小姐擔心自己身上一無所有,嫁了也會在皇后面前低人一等。”
長京城每年的冬雪都是美麗而潔白的,空氣中的年味混合著新皇登基的音樂。寒冷的天氣擋不住眾人對燈會的熱情,他們期待著這盛大而隆重的節日趕緊到來。
“郡主到哪里去了?”淳于衍擇從禮部回來給藺菀沉買了些醉翁仙酒樓的燒雞,卻發現府中沒有人等他,一時有些不習慣,“來人,問問董姨今日是否見過她。”董氏恰縫聽到,直接走過來告訴他,郡主與六公主去城西院子看風景去了。
董氏與淳于衍擇說起那院子,還是長公主蘇沉親自設計的院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