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紗。”

齊江輕輕擦掉池田紗溢出的淚珠，語氣溫柔，充滿憐惜。

“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池田紗眼睛睜的大大的，燦若星辰的眸子直直盯著齊江，目光一片哀傷，肝腸寸斷。

這一刻，她好似變回了那個柔弱怯懦的女孩兒，面對齊江最后的請求，池田紗似乎察覺出了什么，一向聽話的她，竟罕見的搖了搖頭。

池田紗就這樣沉默的，充滿深情的看著齊江。

“小紗，你怎么不答應……”一旁的周硯云忍不住開口了。

這是師哥臨終前的請求啊，為什么要拒絕？周硯云不解，可還沒等她問出口，杜小天忽然一把拉住了她，一臉沉痛的杜小天對著周硯云默默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周硯云頓時露出詫異之色，但忽然，她神色一變，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池田紗，目光閃爍著復雜的神色，震驚、憐惜、不忍……

“小紗，你難道……”周硯云緊咬著嘴唇，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語。

面對池田紗憂傷但充滿堅定的目光，齊江心中一痛，暗暗長嘆一聲，扭頭朝外望去，窗外的太陽已經(jīng)落山，整個蒼穹一片漆黑，這一天也過去了。

凝視著黑夜，齊江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哀傷的表情，嘴唇微張，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別人聽。

“小紗，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想死，至少不想這么早就死去……我并不是畏懼死亡，人終有一死，可我的夢想還沒有實現(xiàn)，我不甘心，不甘心吶……”

齊江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又緩緩張開，他低著頭，雙手合攏，一枚深黑色的芯片靜靜躺在手掌之中。

看著芯片，齊江眼神變得迷離，腦海中無數(shù)的畫面升騰，仿佛在看畢生的牽掛。

“記憶載體，承載著我的全部記憶……”齊江低語，黯然神傷，就這樣靜默了片刻，他鄭重地把芯片放在了池田紗的手中，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活下去，小紗，連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活下去，這就是齊江最后的請求！

就在齊江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清晰的看到，池田紗的目光猛地一顫，臉上露出了掙扎的神色。

他太了解池田紗了，齊江能夠斷定，如果他沒有請求的話，一旦當他死去，池田紗將毫不猶豫地陪伴他一同離開這個世界！

在池田紗眼中，齊江就是她的全部！

齊江雙手摁住池田紗的肩膀，定定的看著她，“活著，有時候比死亡更加需要勇氣，需要付出，需要……”

“愛！”

齊江溫柔的看著池田紗，嘴角綻出一絲微笑。

“活下去。”

對面，池田紗淚流滿面。

女孩抬起頭，望向齊江，那雙眼睛仿佛在說:我不畏懼死亡。

齊江微微地搖頭，用同樣的眼神回答:我不希望你死在這里。

兩人對視著，眼睛里除了對方以外，再無他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永恒，他們就這樣對視著，好似要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不知過了多久，池田紗忽然動了，頭顱艱難無比的輕輕點了一下，在淌著淚水的臉頰上，顫抖不已的嘴唇蒼白無比。

看到對方答應，齊江心中那一絲擔憂終于消散，此時他身體的每一個組織都已經(jīng)急劇衰敗，身上每一寸肌膚都仿佛雪一般慘白。

齊江抬起雙手，輕輕捧起池田紗的臉頰，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池田紗溫熱的肌膚，他卻察覺不到暖意，指尖的末梢神經(jīng)已經(jīng)壞死，濃濃的死氣徹底包裹住了他。

“一定要活下去！”

唇齒留香，齊江在池田紗額頭上溫柔一吻。

……

一眼。

好想再看一眼啊……

哪怕最后一眼……

嘴唇浦一離開池田紗額頭，齊江便感到沉沉的睡意涌上來，他敢打包票他這輩子都沒這么困過，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熟悉的人影成為朦朧的光影，他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罷工。

隱約之間，他仿佛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齊江……

齊師哥！

是小紗？小云？還是小天？

他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夢境。

齊江開始做最后的努力，他咬著自己的舌尖，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但下一刻天昏地暗，世界一片漆黑。

“再見了，這個世界……”

池田紗感到手心熱了一下，再抬首時，齊江的意識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身后，哀聲慟天，內(nèi)心中巨大的悲傷涌出，池田紗胸口陡然劇烈起來，呼吸一窒，兩眼上翻，昏死了過去。

“不！齊江君……”

***

“齊江君！”

池田紗渾身肌肉一抽，猛地抬起頭來。

外面天已經(jīng)大亮，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地板上，空氣漂浮著泛黃的灰塵，池田紗無意識地眨了眨眼睛，環(huán)視一圈，現(xiàn)在的時間大概是中午，她躺在一張病床上，房間四周幾乎坐滿了人。

隨著她的呼喊，所有人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小紗，你醒了？”莫霧、杜小天幾人立即關切的詢問。

可池田紗卻是沒有理睬兩人，眼睛在房間中一遍遍地掃視不停，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沒有。

還是……沒有。

齊江君不在這里……

手心傳來異樣的感覺，池田紗低頭看去，一枚深黑色芯片靜靜地躺在手心，霎時，池田紗如遭雷擊，整個人怔怔地盯著芯片，眼眶開始泛紅。

“原來不是夢……齊江君……他……”

巨大的悲慟仿佛由靈魂深處涌出，池田紗身體一軟，臉深深埋在蓬松的被褥中，悲傷的哭泣起來，那哭聲令人心碎，令人絕望！

哽咽之聲在下一秒忽然消失，莫霧幾人大驚，連探身看去，原來是池田紗因為太過悲傷，柔弱的嬌軀承受不住，又一次昏倒過去。

“還好，只是暈過去了……”莫霧松了口氣，看著池田紗蒼白的臉色，一陣陣心疼，“小紗她因為之前的遭遇，身體一直都不太好，齊師哥的去世，對她的打擊太大，再這樣下去，我怕她身子撐不住……”

杜小天拍了拍莫霧肩膀，安慰道：“不要想太多，有生命之液，小紗不會有事的。相比身體的傷害，我們更需要擔心的，是她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

莫霧無聲的點頭，他何嘗不知道，對小紗來說，她的心恐怕比千刀萬剮還要痛苦！

周硯云走到床邊，握住池田紗發(fā)亮的玉手，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有了生命之液，為什么還是救不回齊師哥……為什么……”

莫霧、杜小天兩人對視了一眼，默默低下了頭，黯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