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貓人的攻擊強度上升了幾個層次，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一百多名人類勇士，眨眼間就有一半倒在了血泊中。

但，沒有人后退。

不需要再鼓舞斗志，人們內心潛藏的血性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一名男子被子彈打掉了半邊肩膀，血，像泉水一樣從斷臂處噴灑而出，他看著蜂擁上來的貓人們，臉龐上寫滿了堅毅，回首朝著身后張望了一眼，那里，是家人所在的方向。然后……奮力一躍，像是撲火的飛蛾，又像是地球時代那些抱著炸藥包去炸坦克的勇猛士兵……

轟！

男子身上攜帶的炸彈爆炸了，產生的沖擊波直接掃空了方圓數十米的敵人，包括五名貓人軍官。

相信男子在生命最后的時候，臉上一定帶著笑容。

貓人下了狠心，這次攻擊完全是不計傷亡，在他們沖鋒的時候，謝爾蓋趁亂擊殺掉了三十名軍官，可惜于事無補！

瘋魔的貓人們直接撕裂了人類的防線，尤其是四名混在人群中的潛行者，他們只要出現在任何一個防御點，那個防御點內部的人類勇士很快便會被殺光。

防線節節敗退，謝爾蓋憑借高超的身手，殺死了大量敵人，但也被迫不停朝著后方轉移，傷亡越來越大，不一會兒他便到了最后一個防御點。

這處防御點只剩下了兩個人，程毅和一名叫做米哈伊爾·尼古拉耶維奇的斯拉夫人。

“米哈伊爾，你帶著程毅走！我會盡力給你們爭取時間，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們自己了！”謝爾蓋一槍爆頭掉沖過來的潛行者，對著兩人低吼道。

他們三人之前生活在同一個小鎮，相互早就認識，米哈伊爾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是個典型的俄羅斯壯漢，性情剛烈，又和謝爾蓋是同一個民族，兩人很談得來，米哈伊爾也是自愿留下來戰斗的那一批人。

“老子留下來就沒想過活著回去！謝爾蓋，你在看不起誰呢？別以為只有你不怕死，只有你是英雄！老子也不是孬種！”米哈伊爾身上熱氣蒸騰，汗水浸透了衣衫，他雖然沒有謝爾蓋那么嫻熟的戰斗技能，但彪悍之氣絲毫不遜色。

“就是沒有伏特加，不然老子一個人就能干翻他們！”

說完，米哈伊爾還吧嗒吧嗒嘴，咽了咽唾沫，似乎在懷念那熟悉的味道。

“干翻他們？別吹牛了，小心你的蛋別被踢爆了！”謝爾蓋對米哈伊爾的大話嗤之以鼻，“程，你走吧！抱歉把你留下來，我和米哈伊爾會為你爭取逃走的時間，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或許你還能活下來！不，你一定要活下來！”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較小淘氣的身影，謝爾蓋目光露出一絲柔和之意。

“告訴樂兒，我愛他！”

“樂兒不能沒有父親，你一定要活著！”

貓人的進攻越發靠近了，距離最近的貓人離他們只有不到一百米了，幸虧謝爾蓋他們兩個斯拉夫人身體像北極熊一樣強壯，兩人都提著一把高速機槍猛烈發射著，瘋狂掃射的子彈洪流才堪堪把貓人壓制了下去。

但是貓人的進攻太猛烈，他們撐不了多久！

“快走！”謝爾蓋厲聲催促。

程毅苦澀一笑，以他的性格，這種要命的時候，哪還用得著別人催，能跑早就跑了，他的本事，幾斤幾兩程毅自己知道，留在這只能算個累贅，可他確實走不了了。

程毅的左腹部，一顆子彈從正面貫穿，打穿了不知是腎臟還是脾臟，劇痛如潮水襲來，痛的他雙眼一陣陣發黑，別說走了，喘口氣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老謝，嘶~我不行了……我走不了了。”

斷斷續續的勉強說完這句話，程毅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聽到程毅如此虛弱的聲音，謝爾蓋頓時一驚，轉頭看去，更是大驚失色，程毅臉色難看到了極致，眼袋黑的仿佛抹了厚厚的一層灰，整張臉卻是白的滲人，尤其是干裂的嘴唇，已是徹底的發白，看不出一絲血色，整個人油盡燈枯，好像重癥將死的病人，彌漫著濃濃的死氣。

“上帝啊，你怎么了，程？哪里受傷了？”

謝爾蓋心急如焚，可貓人的攻擊越發的兇猛，他不敢放下機槍，只能瞅著程毅干瞪眼。

“不要管我了，老謝，你救不了我。”

程毅掀起下擺，露出了鮮血橫流的腹腔，謝爾蓋一看就明白了，子彈擊穿了脾臟，子彈在穿透的過程中，產生的急速和震蕩將整個臟器震碎了。

從流出的血跡看，至少是二十分鐘前受的傷。

二十分鐘……太晚了，損害已經不可逆轉，沒有希望了。

謝爾蓋呆滯了，手指還在扣動著扳機，高速機槍茫然胡亂射擊，嘴唇微微顫了起來，眼眶發紅，剛硬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悔恨之色，張開嘴想說什么，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程毅忽然笑了笑，他卻是看出了謝爾蓋眼中的痛苦與悔恨，但程毅并沒有怨恨謝爾蓋的意思。

“老謝，有件事，咳咳，有件事你得答應我。”

“你說，我一定答應。”

“照顧好樂兒……”

“好……嗯？”

謝爾蓋詫異的看著對方，程毅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意，目光透出的，是山巒一樣的信任。

“樂兒就交給你了。”程毅用輕松的口氣說道。

謝爾蓋呆了呆，立即意識到程毅是什么意思，程毅是在托孤啊，程毅要把樂兒交給他！可他不想接受，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謝爾蓋甚至不敢面對程毅，他大吼一聲，發了瘋一樣朝著貓人開槍，他甚至站起身子，毫不顧忌會被子彈擊殺，就那樣站立著，瘋狂的發泄著，直到……彈藥徹底打空！

貓人被謝爾蓋的兇悍之氣鎮住了，一時間竟后退了許多。

謝爾蓋噗通一下坐在地上，程毅在對面一言不發，看著他慢慢止住顫抖的雙手又重新顫抖起來。

“不，你不能死，樂兒需要你……”謝爾蓋的喉嚨動了動，聲音干澀發啞，從未有過這樣一刻他如此后悔，“如果……如果當時……”

“把炸彈給我。”程毅用眼睛指了指高爆炸藥，打斷了謝爾蓋。

謝爾蓋身體僵了一下，他沒有去碰炸藥，低下頭避開了程毅的目光，“程，讓米哈伊爾帶你走，你還能見樂兒最后一面。”

程毅搖搖頭。

“不必了，咳咳，老謝，你一直認為我是個懦弱的人，我告訴你啊，咳咳……”程毅微笑著，聲音嘶啞，斷斷續續的含糊不清，“我不是懦弱，我是有牽掛，咳咳……不過現在，樂兒交給你，我了無牽掛了，咳咳，也該勇敢一回了。”

“不，程……”

謝爾蓋剛一開口，程毅立刻打斷了他。

“你聽我說，我沒幾句話說了。”程毅臉上涌出了一層紅暈，精神狀態在這一瞬間竟好了很多。

“樂兒還小，她需要人照顧，交給你我才放心。憑你和米哈伊爾的身手，一定能活著回去，帶著我誰也走不了。呵呵，我也當一次英雄，把炸藥給我，我要讓貓人們知道，人類不可侮！”

謝爾蓋嘴唇囁了囁，這次他沒有拒絕，他也沒法拒絕，這是一個男人的請求。

尊嚴的請求。

摘下高爆炸藥，謝爾蓋輕輕放到程毅手中，只要程毅手指稍稍用力觸發，炸藥就能引爆。

“走吧，貓人要過來了。”程毅笑著催促道，那自然的神態，仿佛迎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場宴會，“告訴樂兒，我……”

眼睛忽然就涌了出來，淚眼婆娑間，程毅仿佛看到了那道牽掛的身影。

“我……”程毅平穩的聲音被打破了。

“我……”

“我……我……”程毅的聲音在顫抖。

“我愛她。”他咬著嘴唇竭力壓制哭腔，終于還是把這句話說全了，“可是我好想親眼看著她長大，看著她結婚，看著她有自己的孩子……”

程毅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緊緊咬著嘴唇，失聲痛哭，哭的渾身顫抖，淚水沿著眼角滾落，“我的樂兒啊……”

謝爾蓋默然。

很快，程毅的哭聲平息下來，平穩了下情緒，“讓你見笑了，老謝。”

“不，是我應該向你道歉。”謝爾蓋搖了搖頭，“如果不是我……”

“你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程毅說道，“快走吧，不要因為我而愧疚，帶著我那一份，和樂兒好好活下去。”

謝爾蓋沉默了下，起身，高速機槍的彈藥打光了，他拿起一支沖鋒槍，和米哈伊爾默默朝著一號聚集區走去。

臨行前，他轉身鄭重看著程毅。

“程，你是個英雄。”

……

時間一秒一秒跳動，過去多久了？一分鐘？還是兩分鐘？記不清了……程毅躺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天空，大腦仿佛在轉動，又仿佛混成一團漿糊。

星空真美啊。

老謝說我是英雄？活著的人叫英雄嗎？

身體想要入睡，程毅竭力思考些什么來驅散睡意，可他實在是太困了，他知道，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罷工了，一雙眼皮重若千鈞。

不能睡。

千萬不能睡著。

那些該死的貓人還沒過來。

……它們怎么還不來？

隱約之間，程毅聽見了一道奇怪的聲音，那是一種從未聽到過的語言。

程毅笑了，他抬頭看著璀璨的星空，用力捏了捏手指。

星空真美啊。

但下一刻天崩地裂，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