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蘇諾穿上白麻布做成的大褂，戴上藍絲綢織成的口罩和牛尿泡制成的透明手套，整理一下發型，拿起放在自制醫用酒精里的剪刀和鉗子。

躺在平木板上的老者，在靈魂深處吶喊著這個世界上的哲學三問。

貧道在何處？師太呢？禿驢又在何處？

“你在想屁吃？”

蘇諾的心里很煩，這個工作不好做，他左右手中的鉗子和剪刀不斷開合。

在昏黃的燭光下，鋒利的剪刀刃反射著攝人心魂的冷光，黑幽幽的鉗子口猶如擇人而噬的巨獸利齒。

光暗的巨大反差，使得圍繞著蠟燭八方的黑暗更加深邃。

房間里很空蕩，蘇諾的聲音很有雄性，但在這種環境里，出聲實在突兀。

寂靜被打破，聲音在回響，房間中的黑暗角落里仿佛有一雙眼睛。

這是什么姿勢？

老道覺察到自己的怪異，他是在向下看，隨后注意到蘇諾。

雖然眼前的年輕人形貌衣著怪異，但相比于年輕人手里拿著剪刀和鉗子的行為，在老老道看來只有蘇諾的面相是非常善良的。

長得多善良的一個年輕人啊！

對了，屁能吃嗎？有沒有毒？

若能吃，該怎么吃屁？涼拌，清蒸，爆炒，還是要被美酒泡上個九九八十一天，再拿出來晾曬個三五月，然后涼拌、清蒸、爆炒......

“你夠了！”

蘇諾瞇著眼睛道，看著放在木板上的殘缺尸體，他在心里嘀咕：“這位三魂七魄中爽靈之魂上的弦，殘缺的有點多??！”

曾有禿賊大德煮屎，今有老道神仙泡屁。

廟堂之上，江湖之中，草民之下，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都特么是有病。

鬼手圣醫，蘇諾，響當當的名號。

鯤鵬一日同風起，鬼手兩醫改頭七。

多么高的贊美，這是對蘇諾高度的承認，還有后兩句，滿門煞盡風云劫，四海八荒崩分離。

劃重點，蘇諾行俠仗義、樂善好施，前兩句是他時刻牢記的人生座右銘和極致追求，后兩句是他實際行事后造成的結果。

非吾之所愿，然已言：犧牲良多，我真是個好人。

這是蘇諾一直堅信的信念。

要是你心中連這種信念都沒有，說明你肯定是一個腹黑的壞人，一定要反思，看看自己的思想出了什么問題。

蘇諾很正常，思想沒問題，要不然他肯定會像躺尸在木板上的老道一樣，腦子瓦特了想屁吃。

“我看到了，這、不、可、能！”

房梁上有......有......這么斷氣，當然是房梁上有......有....有......Only You...不可說的東西。

“無論你看到什么，別怕。其實我是白胡子，做我的兒子吧。”

蘇諾沒有以為自己很幽默，他說這話只是想安慰安慰這位老道。

一位圣醫，治不好病砸不了招牌，但不會安慰人，肯定會砸了招牌，還有可能會傷殘，甚至是死亡。

前世的蘇諾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因為他做醫生不會安慰病人，病人的家屬上門鬧他，一不小心把屎盆子呼他臉上，使得他一口氣喘不上來窒息而死。

前世不能提，一提那種慘遭不幸的慘不忍睹、慘無人道、慘絕人寰，是真的好慘、好慘！

一想想，真是悲哀，悲哀，嗚呼哀哉！

“阿彌陀佛，年輕人，你有病。”老道是道長，但腦子里一坨稀翔，分不清道長要念什么口號。

“法克，你有藥啊！”蘇諾向房梁上的它瞥了一眼。

“法克是何許神也？”老道疑惑的問。

“......”蘇諾剪開老道破爛的道袍，露出腐爛的部位，用鉗子夾掉上面白色得蛆蟲。

這樣太慢，他又不是活人，我干嘛不用酒精。

蘇諾想著，拿起浸泡剪刀和鉗子含有自制醫用酒精的瓦罐，瞄準尸體腐爛的部位澆了下去。

古代江湖中的條件太差，能用得起瓦罐已經很不錯了。

不像老道的門派，迎客大殿常規擺放比人高的青花瓷，打坐修行的閉關之所更是精美細膩的汝窯鈞瓷。

自制醫用酒精一澆觸尸體，白色的蛆蟲在黑褐色的血痂中瘋狂的蠕動、翻滾、集體抽搐，從腐爛的尸體上四散而出，掉下木板，撒落滿地蟲尸。

“法克你爸爸?！碧K諾惡心的跳開，他不是在說老道。

但此句似乎接上了老道的話，也肯定會被誤會，不過蘇諾這話沒有占老道便宜的意思。

然而，漢語博大精深，加上逗號再看，【法克，你爸爸】。

“年輕人，你占我便宜?！崩系篮懿粣?。

“你居然懂？”蘇諾一臉驚奇，抬頭看了眼房梁上的它，他繼續用鉗子撕扯夾取爛肉中的血痂和白色蛆蟲。

“三國張揖《廣雅》中注解有云：‘爸，父也?！阋詾槲夜侣崖?？”老道牛鼻子向天，嘚瑟的不行。

“那也不是我占你便宜，是法克占你便宜啊！”蘇諾頭也不抬，詭辯道。

他透明的牛尿（這個字的拼音是sui）泡手套上沾上了血，老道的破爛的尸體還算新鮮，修補起來相對比較容易，這讓他舒了口氣。

江湖糾葛，恩恩怨怨，愛恨情仇，殺伐不斷。

講理......存在的，但沒用。

這是未來的江湖，明天照樣是你不殺來，我殺來。

殺人放火金腰帶，金才是重點，誰敢說自古以來有人吃飯不掏錢？

“年輕人，我搜索腦海中的各種經典雜記，根本就沒有法克這么一位神?！?

老道很認真的說道：“既然無此神，那么此神自然是你心中杜撰。俗話說，心中有佛，所見皆佛。你心中有此神，自然是你的真我之神。”

“真我之神惟我，你既是神，神既是你！你還說沒占我便宜？”

聽著老道說得這么信誓旦旦，蘇諾都不好意思再開口說他。

不過，你是道士啊，怎么老是佛啊佛的，我真是佛了。

蘇諾閉口不言，將撕下來的黑褐色血痂、碎肉和骨渣全部丟在一旁，擺成一個小堆。

修補之前要有儀式感。

當處理完老道的尸體后，蘇諾向著那一小堆混雜在一起的血痂、碎肉和骨渣一指，一道焰心為白其體呈橘紅色的火焰，從他指尖飛射而出。

“呼......！”

火光倏得竄起兩尺有高，滋滋的聲音響起，火光迅速變為紫色，然后轉變為深紫，便再無任何變化。

“幸好沒有變成黑色，要不然我還得動手滅了你，那我這一番辛苦基本也白費了?！?

蘇諾雖然是在自言自語，但老道聽著卻靈魂不寒而栗。

“我像好人嗎？”

蘇諾輕笑一聲：“不像...像...不像...像...不像...像...像...不像...不像...像...不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