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看著江黎川。

“我沒有放棄前途，我只是為了找尋當下。”江黎川說：“我迷茫的從來不是我的未來，我迷茫的是當下和曾經。江江只是一方面，不止我陪她成長，也是她陪我。”

言至此處，江黎川恍然明白了江令剛才那句“你也依賴她”是什么意思了。

江令別有深意地看了江黎川一眼說：“看吧，我就說。”

我就說你也依賴她。

不過江令還是不太明白江黎川的意思，他把這歸于他中文不太透上。

“總之，你在做你想做的事，灑脫、坦誠，所以我羨慕，也嫉妒。”江令。

“你做的不是你想做的嗎？”江黎川。

江令也把下巴埋進羽絨服領子里，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他在做他想做的嗎？

他已經忘了他最初的對未來的夢想和真正的熱愛了。聽從母親的安排學MBA，聽母親對父親不插手江家商業的抱怨和對他未來接手江家一切的期望。母親如此熱切地期望江黎川在加州攻讀碩士博士，在數學研究方面有更好的發展與建樹，并熱情地聯絡并招待Smith教授，真的是出于對侄子的疼愛嗎？只是想讓江黎川沉在科研里，與繼承家業無緣罷了。

他早已習慣并接受這一切，對未來的事業有了野心與抱負，馳騁商場，已經是他想做的了。但他并不坦誠也不灑脫，藏著掖著，小心翼翼，怕引起江黎川的警覺，想暗暗穩固根基。

如此汲汲營營，到頭來，人家根本什么都不在意。

江令覺得這一切都太他媽可笑了。

江黎川晃晃酒杯，碰了一下江令的酒杯，江令回過神來。江黎川說：“哥，美國也有家族斗爭的狗血劇啊？少看點兒，挺影響智商的。”

江令愣了愣，然后笑了。

這是江黎川第一次喊他哥。

江黎川沒說直白，但他能明白，江黎川想跟他說，他們家不一樣，他想做什么，灑脫地去做就好，就像父輩一樣。

江令覺得此時胸中的空氣都是清新的。

這么多年，他第一次覺得呼吸得如此暢快。

這么久以來，他設想過的和母親灌給他的所有明爭暗斗，原來都是庸人自擾。

“太冷了，進去吧。”江黎川說：“我去看江江搟完皮兒沒，讓她也來看看星星。”

兩人一起進去了，江黎川放下酒杯，拿上黎江江的外套，過去拉起來黎江江給她套上，說：“去透透氣。”

黎江江一手的面粉，說：“我得洗個手。”

江黎川從旁邊抽了張濕巾，給黎江江胡亂擦了擦，拉著她走了。

江語馨站起來就要跟上去，說：“pick me with...”

江語馨還沒說完就被江令拉住了，說：“教我包餃子吧，外面太冷了別去。”

江語馨想我哪會包餃子，沒看出來我是搗亂的嗎？

“嘶——好冷。”黎江江縮了縮脖子。

倆人一出來，正好刮來一陣風。

江黎川幫黎江江把拉鏈拉嚴實，又把帽子戴上，兩人靠在圍欄上。

“抬頭。”江黎川摁著黎江江腦門往下一摁。

黎江江正想發火，看見了天上寥寥的星星和一輪月亮，“誒？今天沒霾。”

“一、二、”黎江江努力尋找：“三。一只手能數得過來。”

江黎川看出來黎江江心情明顯不錯。

江黎川摸了摸兜，掏出來個東西遞給黎江江。

“什么？”黎江江接過來看，“紅包？”

江黎川沒說話，看著手腕上的表，秒針指向12，江黎川說：“新年快樂。”

同一時刻，天上炸出了煙花。

黎江江看著江黎川被煙花映著的臉和發亮的眼睛，覺得那把煙花炸進了自己心里。

煙花砰砰地炸完了，空氣安靜下來。

“怎么了？”江黎川看著發愣的黎江江。

黎江江趕緊把頭扭回去，拽著帽子把自己的臉擋嚴實，說：“那個...不是不讓放煙花爆炸，保護空氣。”

江黎川看著放煙花的鄰居家的方向，說：“舉報一下？好像還有獎，50？能給你買不少炒栗子。”

江黎川說著就要掏手機，黎江江趕緊制止，說：“大過年的對鄰居好一點，過完年再舉報。”

江黎川把手機放回去，一臉惋惜，“哎，五十塊錢呢。”

黎江江從紅包里抽出一百，給江黎川，說：“賞你一百。”

江黎川說：“借花獻佛，很可以。”

“剛你和威廉哥哥聊什么了？”黎江江問。

江黎川想了想，揀了幾句不重要的說了一下。

“所以，Vivian不壞，只是缺愛？”黎江江總結道。

江黎川沒說話。

“她有她的親哥哥，我有你，一人一個，多公平啊，她也太貪心了。”黎江江。

江黎川笑了，說：“是，一人一個，正好公平。”

“兒子，江江，餃子熟了，吃不吃啊？”江江媽媽喊道。

“吃！”黎江江回喊。

回房間睡覺前，黎江江拉住了江語馨。

“那天，你說我哥在美國的時候就為了我怎么了？”黎江江。

江語馨說：“有個conference，很重要，有很多厲害的人物，還有他崇拜的前輩，他很期待的，出發前接了你的視頻電話，就沒去。”

黎江江：“em... conference？學術上的？”

“我不知道怎么說，研討會還是什么？總之就這個意思。如果他去了，有發言的機會，得到那些大牛的賞識，對他未來在數學領域的發展，是很好的...算了，反正他沒去，說什么都沒用。”江語馨。

黎江江現在心情很復雜，她雖然記不得那是哪天，但是如果是無關緊要的通話，江黎川肯定不會不去參加研討會。

那就只能是她摔傷那天了。

那天黎江江玩滑板，摔了一跤，有些嚴重，正好旁邊有個尖銳的石頭，胳膊上劃了很大的口子，到了醫院要縫針，她從被抱到車上一直到縫完針回家，都在和江黎川視頻，哭得撕心裂肺像要死了，江黎川就在那邊一直皺著眉安慰，安慰里還夾雜著責備，責備里夾雜著嫌棄，嫌棄里又夾雜著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