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樣?她心系大王和吳國百姓,比你更配做吳國人。”伍子胥沖伯嚭喊道。
“夠了!”夫差打斷他們的話,看向云溪說:“你是越國人?”
“是,大王。”
“既是如此,為何還阻止吳國救助越國百姓?”
“小人沒有想阻止,只是希望大王您查探清楚后再做決定。”
“想當(dāng)初,寡人看中范蠡,他情愿和越王一起為奴也不要高官厚祿,這是何等的風(fēng)范。沒想到同是越國人,你卻如此做事。”
“大王,是哪國人很重要嗎?范蠡本是楚國人,他不過是認(rèn)準(zhǔn)越王罷了。不歸順您的,您覺得他高潔,替您做事的,您又開始計較出身了。”
“哼,果然是伍相帶來的人,總想著教訓(xùn)寡人呢。”
“小人不敢!大王,小人只是希望您能相信我們說的話,查探清楚再做決定。”云溪心里著急了,這一句話都說三遍了,夫差總是把話題扯到一邊。
“就憑你這樣的人,寡人如何信你。借糧的事,不用你們操心了,寡人自有定奪。”夫差不耐煩地說道。
云溪看到這情景,真是深深嘆了一口氣,剛才還感慨伍爺爺話說得太重,現(xiàn)在恨不得再罵罵他,把他罵醒啊。
“真是沒有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云溪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你說什么?!”夫差的語氣犀利起來。
“小人說再多也是無用,大王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吧。難道吳國的百姓,不值得大王您多等些時日,探查清楚后再決定嗎?”云溪心里又氣又急。
“大膽!你算什么東西,竟質(zhì)疑起大王做事了!”伯嚭氣急敗壞地說道。
“拉出去,抽十鞭。”夫差輕飄飄地說。
他早就對伍子胥不滿,只是礙于他是老師,當(dāng)年又助自己登上王位,才一直隱忍。既然他帶來的人也是如此不知禮數(shù),就狠狠教訓(xùn)教訓(xùn)。
“不可!”伍子胥連忙上前阻攔,“大王,云先生是有才能的人,我們當(dāng)禮賢下士,不能讓歸順吳國的士子寒心啊。”
“禮賢下士就要承受他們的出言不遜嗎?”伯嚭說道:“那王何以為王?”
“既然伍相求情,寡人自當(dāng)接納,那抽九鞭吧。”夫差慢悠悠地說。
“大王!”伍子胥又行禮說:“云先生是文臣,身弱體輕,實(shí)在承受不起鞭刑,還請大王收回成命。”
“看來此人很受伍相賞識啊,為其求情都失了往日的氣勢呢。寡人考慮考慮,先拉出去綁了吧。”夫差道。
幾個衛(wèi)兵上來就要拖走云溪,云溪說道:“不用拖,我自己走。”
說著就走出大殿。
鞭刑,聽說很殘酷,但是沒見過。不過想想自己受的傷也不少吧,什么劍傷、棍傷都有,再來幾鞭子也無妨。
伍子胥跟著夫差去了偏殿,打算再勸吳王收回成命。
伯嚭笑嘻嘻地走出王宮,看到離在王宮附近巡邏,停下馬車低聲說道:“多虧將軍在我進(jìn)宮前遞了消息。”
離笑道:“我只是偶然得知,遇到太宰大人要進(jìn)宮,就提醒您一句。”
“時機(jī)剛剛好,”伯嚭欣慰笑道:“如今那越人已惹得大王不悅,被綁到殿外準(zhǔn)備挨鞭子了。”
“什么?!”離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怎么會這樣!”
“當(dāng)堂頂撞大王,他自己找的。”伯嚭說完乘車而去。
離原地怔了一怔,又飛速跑向馬車,一個起跳坐在了車上。
伯嚭嚇了一跳,喊道:“你做什么?”
“太宰大人,現(xiàn)在您需要帶文相進(jìn)宮。”離緊盯著他說道。
“不急。”伯嚭擺擺手。
“不,很急。”離依舊目不轉(zhuǎn)睛。
“你指揮我做事?”伯嚭不高興了。
“太宰大人,您再不去,太子就要去了,可別功虧一簣啊。”離的口氣不冷不熱。
伯嚭看著離笑了笑,吩咐車夫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驛館,轉(zhuǎn)頭說道:“要是那伍相看到你在我車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離哼笑一聲,翻身下車。
文種急匆匆地跟隨伯嚭進(jìn)入了王宮,看到被綁在大殿外的云溪就停下了腳步。
此時的她被太陽曬得正頭暈眼花,抬頭看到文種一臉怨念地望著她。
“文相,此人死不足惜,咱們快去面見大王。”伯嚭在文種身后催促。
“這是我的學(xué)生。”文種說話時依舊站在原地,未曾上前一步,語氣里除了一絲怨懟,還有幾分不愿相信。
“你的學(xué)生竟然背叛你,那他更是活該了。”伯嚭一臉不屑。
“文相,莫要多管閑事,我今日就想死一個試試。”云溪用嘶啞的聲音喊道。
沒錯,雖然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心中的問題依然無解,還在撕咬糾纏著她,痛苦到不想面對。索性就希望這不過是一個長長的夢,死了就能在現(xiàn)實(shí)中醒過來。
“你!”文種氣得有些發(fā)抖。
他一心一意只想保她在吳國無虞,她卻一再破壞自己和離的計劃,現(xiàn)在竟然做出了更出格的背叛。十多年一起相處的光陰,一起經(jīng)歷的風(fēng)雨,都抵不過她來吳國這一年多嗎?
文種眼睛有些濕潤了,他抿了抿嘴唇,仰了仰頭,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文種!”云溪嘶啞地喊了一聲,如果真的是要離別,她想再叫一次他的名字。
文種愣了愣神,然后定定地走向了她,不理會身后伯嚭的催促。
“文種!”云溪又喊了一聲,“如果我就此離去,你,不要忘了我。也不要忘了,這十多年,是誰一直瞻前顧后,是誰先選擇了放棄。”
文種站到了她的跟前,一心想控制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緩緩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這次我算一心求死。”
“你記得那年越國兵敗,我們在會稽山上過夜嗎?”文種不理會云溪的一心求死。
“當(dāng)然記得,很冷。”
“那時你也叫著我‘文種’,說你手冷。”說到這里,文種笑了笑。
“對啊,范大人還在一旁訓(xùn)我不要叫你的名字,要……”
云溪話沒說完,文種的一只手蓋到了她的手上,一如十年前那個寒冷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