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東宮書房,姬友讀完一卷書后有點焦躁地在屋里走來走去,不時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屬下去找找云姬吧。”冷夜站在一旁說道。
“不必。”姬友態度堅決,但很快又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一個時辰后,姬友問冷夜:“守衛有說什么嗎?”
“說未曾看到云姬回來。”冷夜答。
“好啊,不回好啊,不回好!”姬友口氣有些不對。
“備酒。”姬友命道。
冷夜怔了怔,說道:“要不,屬下還是出去……”
“我說備酒!你聽的什么!”姬友有些生氣了。
“諾。”冷夜只好應下來。
深夜的溪園,月色依舊美麗,只是姬友的心情并不美好,他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沒過多久就漸漸醉了。
心里想到:‘自己再包容,就沒有生氣的時候嗎?作為一個夫君,看到妻子和別的男子私會,就不該生氣嗎?生氣了說兩句重話也不行嗎?’
他又有點后悔,那時云溪問他帶不帶她回東宮時,也許該把她拉回來的,可是自己卻讓她走了。萬一,她真走了,不回來了怎么辦?以后見不到她了怎么辦?
但是,讓她走就走嗎?一點都不留戀嗎?七年的相識,兩年的朝夕相處就這么不堪一擊嗎?說舍棄就舍棄自己了嗎?好狠心啊,云溪……
姬友正在懊惱著,煩悶著,卻看到假山處,步履蹣跚地走過來一個人。
這讓他想起在吳國第一次和云溪重逢的場景,那時她一瘸一拐地從假山處走過來,用嘴吹著自己因翻墻而磨疼的手。
正想著,眼前的人也用嘴吹起自己的手。
姬友“噌”得站了起來,大步走過去,喊道:“云溪!”
云溪嚇了一跳,有點愧疚地說:“這么晚了,殿下還沒睡啊。”
姬友沒有說話,又一次像往常一樣,用力地抱住了她。
云溪突然有些感動,也緊緊地抱著太子殿下。
只是沒過一會兒,姬友一把推開她說:“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您這次一定要給我機會解釋。”云溪有點著急說道。
“多少次,我都聽了你的,結果呢?”姬友站開一些距離后繼續說:“云溪,我與人為善,但并不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我是因為喜歡你,愛著你,才不去計較那么多。結果你呢?更多的是玩弄我吧,踩準了我的軟肋,一次次瞞我、騙我。我真的很失望,也很累。”
姬友說完,轉身要走。
“殿下,你喝多了,我真有正事要和你商量。”
“正事?”姬友哼笑了一聲,“你還是不明白我在說什么?永遠都是這樣,把別人惹得不冷靜了,自己卻一本正經。你先想想清楚吧,想清楚了我們再說。”
云溪一天內又一次看到了姬友失望離去的背影,心里那個被撐破的謎團終于到了極限,炸了。
心里一個聲音在喊:“太子殿下,別走!我現在心里只有你呀,在這個時代里,我只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云溪想追上去,但最后卻有點頹然地坐在地上。
其實她一直都在害怕,也許今天的幸福唾手可得,可是得到后就有可能會永遠地失去。
歷史上的結局,太子姬友最終會死在勾踐手上。
在得到之前就知道終會失去的感受太折磨人了,如果這樣,倒還不如沒有得到過。如果沒有得到,就算自己和姬友一起死去了,也可以很坦然地回到從前的時空。
反之呢,如果自己最后抓不住他,這種痛徹心扉的撕裂要如何承受。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努力改變這一切,希望能出現蝴蝶效應,最終改變結局,她就可以安心和姬友一起生活。
可是這樣自以為是地去做,卻傷害了他,讓他們的關系進入冰點,這讓她更不愿意接受。
一種無力感讓云溪渾身癱軟,她干脆直接躺在地上,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折虞走過來看著躺在地上的她說:“這可不像我認識的云溪。”
“你認識的她是什么樣?”云溪有氣無力。
“她嘛,遇到事情喜歡哭,哭的時候還不習慣擦眼淚,總讓別人替她擦。”
云溪聽到這句哼了一聲,似乎有了點力氣。
折虞接著說:“但她的哭從來只是發泄心中郁悶,沒有過放棄和絕望。第二天,你看到她又在那兒好吃好喝,就覺得自己的擔心很多余。同時,又會覺得很欣慰,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那是沒有大事。”
折虞沒理會她繼續說:“時間久了,你又開始敬佩她,因為不管她遇上什么事,去做什么事,大部分都是為了別人。一個為了別人的人,不會錯的。”
“你這是哪里來的濾鏡?我都是為了自己好好活著。”
“剛才你說大事,太湖之戰你差點死掉不是大事嗎?你回來后怪過我和大王一句嗎?把你送來吳國也不是小事,你也放棄了能出走的機會。”
云溪從地上坐起來,想著折虞說的話。
“不管你喜不喜歡殿下,殿下喜歡你是真的,但你何曾利用過他謀取任何利益?反而為了他不停奔走吧。”
“所以呢?”云溪問道。
“所以,你問心無愧,何必要死要活的樣子,還做云溪就好了,殿下會明白的。”折虞道。
“你這個邏輯吧,”云溪搖搖頭說:“有點奇怪,但是卻好用。”
云溪站起來說:“謝謝你折虞,其實我也知道殿下想要什么,而我在糾結什么。但我確實是沒有時間在這里傷春悲秋,如果我不阻止文相借糧,吳國將有大災。別人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這就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去做。”
“如果你這次繼續阻止他們的話,恐怕越國就會拋棄你了。”折虞有些擔心。
“如果我不做,上天就會拋棄我,舉頭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