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紅霓說到最后，又拎起桌上的酒壺往口中倒酒。

孩童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心想若是他來得早一些，或許他也成了那些師兄與師姐中的一個了。

師父自然是瞧見他這個動作了，嗤了一聲，“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我都記不清多少年了。”言下之意孩童是想太多了。

“我也許久不穿紅衣了……”

孩童心直口快，“可是為了大師兄？”

“大師兄？”師父聞言怔了怔，“哦，今日是他的忌日。”

她這才正眼看向了孩童，“我已多年不曾收過徒弟了，不過是掌門師兄門下弟子實在是多，又不想糟蹋了你這個好苗子，才將你推給了我。說來我還沒問過，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張口要答，“我叫白……”

師父卻揚手止住了他的話，“罷了，俗家的姓名我不想知曉，今日我給你賜個名，就叫風輕。希望你一生如乘風破浪，順遂如意，無煩無憂。”

“哦，”孩童，或者說風輕喏喏地應了，行了個叩首禮，“謝謝師父賜名。”

然而他突地似乎福至心靈多口問了句，“不知大師兄可曾得師父賜名？”

師父愣住，聲音低了下去，“他叫云淡。”卻做不到人如其名。

風輕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該接何話。

倒是師父先振作了起來，竟一本正經起來要與他授課了，“你入我門時日已久，為師不曾教過你什么。如今便與你講一講我所修之道……”

“我過去修的有情道，因我師尊曾說我性本開朗無須壓抑，順其自然便是。有這有情道，自然就有無情道。而道心歸一，豈會因情之有無而變改，因此所差不過是修行之法。”

“后來你大師兄去后……我深感多情或許也非好事，因而散功重修轉入無情道。但無論有情或無情，都應遵守本心，莫要動搖，堅持方可得證大道。”

師父一揚手，那酒壺便消失不見，顯然是收入了儲物戒內。之后倒是正正經經地與他講授，問及了他修行進度，又問了問他的功課，并針對他修行之事上存在的困惑進行了答疑，可謂難得的極盡責。

然而除此之外，對他的生活起居等事，卻半點不過問，只讓他若有不便可找掌門。

一番授業后，定下了風輕每日學習修煉的安排，又加了每三日一次的劍道切磋——由她親自上場指導。

無視了風輕生無可戀的神情，她徑自拍板決定了。畢竟師命不可違，風輕便是心里再叫苦，也只能應是。

幸而師父出手也是知曉分寸，雖打在身上是疼，卻沒有傷著他分毫。正因有了實戰對打，令他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也才知道看似纖弱的師父，劍招竟能如此凌厲。

又是一日切磋以后，他叫住了師父，“師父，我決定了，我也要修無情道。”

師父只說了句，“還是個孩子。”便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師父的容顏一直還是那碧玉年華的模樣，只是他此刻望著師父離去的背影，竟莫名感到了一絲垂暮老人的滄桑與悲涼。